越庭欲上前两步,顾自将圣旨递给眼前长相和善,此刻却不大和善的女人,漠然道:“姨母,陛下之意,你应该能明白。”
魏贵妃摊开卷轴,蹙着的眉头化为了一道苦笑,“明白了……”
君岁宁竖着耳朵想听,可却没了后文。
???
得,他们都明白,偏君岁宁不明白,就搁这儿打哑谜。
两人走出椒房宫前,路过那荒芜的小院时,君岁宁不由地多瞧了两眼。
“怎么了?”越庭欲见她盯着一处看,心中生出了些微妙的心思,低声问道。
君岁宁微微摇了摇头,踏出了椒房宫的大门。
待那红木门徐徐合上,她听见身后的越庭欲难得地追问道——
“为何不说?”
她心中微微诧异,竟也有能让他好奇之事,心思微转间,岁宁的眸中闪过一道狡黠之色,她撇嘴道:“那你先告诉我,贵妃娘娘为何不喜欢我?还有,父皇到底什么意思,凭什么就我不明白?”
越庭欲踏了两步到她身侧,思量片刻,自然地说道:“姨母善妒,厌恶陛下所有子嗣,并非针对你。”
“真的?”岁宁狐疑道,觉得有些牵强。
“陛下喜爱姨母,可姨母倔强,今日旨意,不过是试探她,让她低头罢了。”越庭欲继而说道,随后,目光灼灼地看着身旁的君岁宁,等待她开口。
君岁宁解了惑,心下却是一言难尽,父皇这搞的什么把戏啊,亏她还当了真,原来竟是一些情趣??
抬头时,就见越庭欲的目光直直地看着自己,眸色幽深,静静地等待着她说话。
自重生回来起,他哪用这么殷勤的目光瞧过自己,岁宁心中哑然,难道他喜欢听八卦啊?
于是在他逐渐加深的目光下,她轻咳了咳,面上带着愉悦的笑意说道——
“大约是八九年前,那时我还只有六七岁吧?宫人都道父皇宠爱魏贵妃,可我当时并未见过她,心中好奇得很。”
讲述过往之事,她也不禁陷入了回忆。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见椒房宫留了缝,便偷偷钻了进去,我听见寝殿内有男人的声音,我正想着破门而入给父皇一个惊喜呢!”
说起这事,岁宁都觉得有些汗颜,还好当时被一个小太监阻止了。
“那个小太监捂住了我的嘴,把我拖走了,还好有他,不然我还真不懂那些。”
“他比我大些,或许十岁左右,我们当时就在那个院子里说话,当时院中繁花似锦,比如今可好看太多了!”
君岁宁的说话声戛然而止,她见身旁人似出了神,略有些不满地道:“是你要听的,你有在听吗?”
越庭欲恍然回神,兴致仿佛陷入低迷,他沉沉地“嗯”了一声,再听岁宁已闭口不谈,他唇边带起一点弧度,“然后呢?”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仿佛带着蛊惑之意,叫岁宁听着小耳朵发痒。
想到前世,越庭欲便常常喜欢抵着她的耳朵与她说话,她的眼底眉梢都染上了吟吟笑意。
可越庭欲不知她在笑什么,还以为是在笑那个小太监,神色认真地再度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们交了朋友,他虽是太监,可他谈吐与言行,都不像是穷苦出身的……他说他每月十五休沐,所以每月十五都会偷偷来找我。”
“我们去御林池钓鱼,去御花园摧花……现在想起来依旧很美好,可惜就那几个月,后来他不知所踪,听椒房宫的宫女说,他做错了事……被打死了。”
……
最后几个字,她的语调染上几分惆怅的悲意,若她当时请求父皇将他调到身边来,或许就可以救下他,或许他就能一直做她的好朋友。
可惜世事无常,尤其在深宫中。
“他没死。”越庭欲看着她,声音带了几分安慰。
君岁宁怔怔看着他,又听他温声道——
“能让公主殿下记在心里,死了也是光荣的。”
温柔的话语入耳,可君岁宁却皱起了眉头,他许久不曾柔声与她说话,可说出的话,却冰冷如斯。
君岁宁忍不住反驳道:“可若他没死,或许,他也可以是千户,甚至也可以是九千岁,那样才是光荣的。”
少女的话,清幽而悦耳。
越庭欲并未反驳,率先往前走去,在她看不见的角度,不禁笑了笑,而后附和道:“公主所言,奴才亦然。”
方走几步,身后的少女又跟了上来,只听她微叹道——
“但你跟他有一点很像。”
“哪?”越庭欲好奇地朝她看去。
只见她悠哉悠哉地摇了摇头,小脸上尽是真诚之色——
“我都说了自称奴才不好听,偏偏就是要将这两个字挂在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