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之下,他只得将目光转向了父亲身旁那位身材高大的卡西乌斯勋爵。
在诺兰勋爵复述这个故事的整个漫长过程中,卡西乌斯勋爵只是像一只受惊的小鸡般,不停地机械点头,犹如一个丧失了言语能力的哑巴,一味地赞同着他父亲所说的每一句话,而他自身却没有做出任何有价值的贡献。
亚历山大看到这般情景,内心涌起的并非厌恶,而是深深的遗憾。因为显而易见,这位卡西乌斯勋爵与他的父辈乃至祖辈相比,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即便腿断了,承受着那钻心刺骨,难以忍受的剧痛,这个年迈的老人所展现出的反应和应对,都要远远优于这个身强体壮的儿子,足见卡西乌斯勋爵是多么的无能和愚蠢。
因此,亚历山大并未在这个令人失望的家伙身上停留太久,而是迅速转头看向这场谈话的第四位成员——米兰达夫人,急切地询问她对于整个事情的看法。
他尤为关切地问道:“这一切都是真的吗?帕克勋爵当真能够阻断井水的流淌吗?我一直坚信水是从地下源源不断自然涌出的。”
于他而言,这才是最为紧迫,亟待解决的关键问题。
而在听完诺兰勋爵所陈述的种种缘由之后,这位一直处于震惊之中的女士,似乎终于能够勉强从那混沌的思绪中稍微回过神来。
于是,她神情呆滞地转过身,望着亚历山大,基本上对整个威胁予以了证实。她详细地阐释了地下水系统的运作机制,以及为何以及如何能够开启和关闭其各个部分。
听到最后这句话,亚历山大的嘴唇猛地紧紧抿起,他感觉自己的双唇仿佛被强力胶粘在了一起,难以分开。
食物是一回事,而水又是另一回事。
亚历山大的心跳急速加剧,达到了多年来从未有过的频率。此刻的他陷入了极度的焦虑与迷茫之中,究竟该如何是好?他又怎能为六千五百名士兵提供长达数月的充足淡水饮用水?
这显然是一项几乎不可能完成的艰巨任务,而且对于他来说,失败的阴影似乎已经如恶魔般悄然降临,注定无法逃避。
因此,亚历山大在这极度的震惊与懊悔之中,开始反思自己之前的冲动行为,后悔自己如此草率地打断了诺兰勋爵的腿。他喃喃自语道:
“我是否应该道歉?或许这样他便能回去?帮我商谈出一些有利的条件?该死!”
得知供水即将被切断的这一惊天噩耗,足以让亚历山大在慌乱中错误地认真考虑当下就选择投降。
毕竟,如果失去了这至关重要的生命之泉,他又该如何争取那宝贵的时间呢?
当亚历山大被这场即将来临的灾难搅得心烦意乱,分散了注意力之时,米兰达夫人的注意力却似乎聚焦在了其他地方。
听完“事情的经过”,这位女士终于从床上起身,看到亚历山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世界中,她果断地决定亲自展开“盘问”。
于是,她迈着威严而坚定的步伐走向那两个男人,随后怒不可遏地站在他们面前,摆出一副极具威慑力的姿态。
“你说这些话的证据究竟在何处?你口中所说的那封信又在哪里?你为何不给我们看一看?为什么你不和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商讨一下如此重要的事情?你怎能擅自决定让琳达独自逃离?你……可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
米兰达夫人紧紧地咬紧牙关,几乎无法控制自己愈发激动的语气,艰难地吐出这最后几个字,她只想对这两个男人的所作所为发出一场激烈得近乎歇斯底里的斥责。
“我们…我…”卡西乌斯大人再次陷入了无能为力的窘境,口中吐出一些含混不清,难以理解的话语。
于是,又轮到诺兰勋爵插话了,他费力地挤了挤嘴,试图解释道:“我们被严令告知这一切皆是秘密。我们曾发誓绝不能透露哪怕一个字。而且……”
“我问过我丈夫。”然而,不等老人把话说完,米兰达夫人便极其傲慢地挥动着手掌,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语,随后转身怒视着卡西乌斯勋爵,老人只能无奈地干咽了一口唾沫。
米兰达夫人对于她的丈夫的了解,可谓是洞若观火,远远超过了她的公公。
因而,当目睹这个男人在回应所有问题时那大汗淋漓,磕磕绊绊的狼狈之态,她那敏锐至极的直觉早在数里之外便能敏锐地察觉到其中定然暗藏着不可告人的阴谋。
此刻的卡西乌斯勋爵,豆大的汗珠如断了线的珠子般顺着他的额头不断滚落,那汗水仿佛决堤的洪流,怎么也止不住。
他的眼神飘忽不定,如同迷失在迷雾中的羔羊,双手不自觉地颤抖着,仿佛寒风中的枯叶。
嘴唇哆嗦着,想说些什么,却又像是被无形的枷锁禁锢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米兰达夫人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他,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他的灵魂。她的眉头紧皱,心中的疑虑如同乌云般越聚越浓。
倘若事情真的如诺兰勋爵所描述的那般单纯与直接,那么她可以万分笃定,自己的男人绝不会是这般惊慌失措,魂不守舍的模样。
他定会第一个挺身而出,挺直脊梁,如同巍峨的山峰,扯开嗓门,声如洪钟般极力为他们的行为进行辩护。那气势,定能让天地为之变色,让所有的质疑都烟消云散。
因为卡西乌斯勋爵本就是如此这般的性格。
当某件事确凿无疑,真实有效,他便会犹如一头威风凛凛的狮子,毫不保留地展示并捍卫其正确性,那雄姿英发的模样,仿佛能让世间的一切错误都无所遁形。他会昂首挺胸,自信满满,目光坚定而锐利,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和决心。
然而,每当遭遇虚伪或是背信弃义之事,他便会瞬间化作一只受惊的猫咪,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个不停,身子也如风中残叶般不安地扭动着。他会缩头缩脑,眼神躲闪,声音细弱如蚊蝇,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威风。
正如当下,他竟然连扶起自己父亲的举动都未曾做出,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目光游离,不敢与米兰达夫人对视。他的双脚仿佛被铅块重重地拖住,无法挪动分毫,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脊梁骨,绵软无力。
倘若两人当真问心无愧,米兰达夫人甚至甘愿以自己的生命作为赌注,笃定她的男人绝不会表现得如此胆怯与慌乱。他应该会怒发冲冠,双目喷火,甚至可能会不顾一切地试图将亚历山大撕成碎片,只因对方对他的父亲动了手。他会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如同一只被激怒的猛兽,随时准备扑向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