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迪斯感受着黑暗抚上的虚弱光芒——令他感到意外也不意外的是,他分辨不出来,这些杂乱光芒中,哪些是属于纳垢的部分,哪些又是属于苍白之主的。
但——这显然不太现实。
布兹确信,在沃克斯这具残破的身躯上,大概率曾经爬过无数虫类——但勇敢坚韧的药剂师已经先一步清掉了它们。
布兹端坐着,沉默着,他等待在急救室外,在他一旁,冥王正面色不善地坐着。
那股刺鼻的腐败宛如房间里的大象,久久不散。
哈迪斯将小臂支撑在腿上,用交叉的双手半遮掩住表情,黑暗涌动着,让他的表情更加不可观测。
明明冥王抵达马库拉格,是一件好事。
许久未联系的死亡守卫指挥官沃克斯突然被找到,也应该是一件好事。
“沃克斯前辈?!”
沃克斯笔直地倒下去——
最后那刻,他看见两个朝他冲过来,相似的存在。
布兹从未如此无奈过。
尝试,一次次地尝试,无数次的尝试,唯一令哈迪斯欣慰,甚至有些哭笑不得的是,他至少把绿皮的灵能部分清掉了。
哈迪斯一开始认为苍白之主的灵能支撑着沃克斯的生命,但后面他意识到,这两种灵能互相渗透,互相侵蚀,共生同灭——他完全没办法分开。
面对沃克斯,饶是哈迪斯,也感到了棘手。
药剂师回头,冲着布兹摇了摇头,便再次关上了门。
哈迪斯思忖着,再一次睁眼看了眼沃克斯,还有医疗仪器们——他无法放心让机仆、凡人、极限战士、或者是冥王之子来看护沃克斯。
他并非未曾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万年前,他也是如此“帮助”卡拉斯的,但万年后,他所面对的情况却复杂了不止百倍。
他还等着沃克斯醒过来跟他一起唠唠嗑——或者是参观马库拉格。
布兹长吁了一口气,冥王已走,他当即换了个更舒适,也更颓废的姿态摊在长椅上。
在沃克斯冲入那刻,哈迪斯已经大刀阔斧地清掉了沃克斯灵魂最外围的纳垢气息,随后,他又跟随着药剂师们手术,以压制住沃克斯体内,几乎已经与他完全共生的增生物们。
他希望沃克斯那老登没什么事——也最好不要占用冥王在马库拉格上的时间。
这都一万年了…但至少都还活着…或者说不死…这真的能被称作还活着吗?但对于哈迪斯而言,万年遇故知,这已经足够幸运了。
他怎么还留着这种东西?
虽然对他们来讲,这不知是喜是悲。
腐败。
那么…为何现在他却振奋不起来呢?
消毒水的气息萦绕在鼻尖,刺眼的白光在盔甲上晃出光晕,医疗仪器鸣叫的声音忽远忽近,药剂师匆匆掠过他们。
于情于理,哈迪斯都不可能留沃克斯一個人在重症室内。
伤口渗出的黏液,在洁白的床单上留下一个人形的污黄轮廓。
公文已经暂时批完了,而哈迪斯执意守在这里。
除了虫类,还有真菌,在废物处理箱中,布兹看见了不下49种真菌,这里面甚至还有绿皮的菌丝!
门被推开,随行冥王之子的药剂师率先走出来,他带着最高规格的防毒面具,药剂师对哈迪斯点了点头,哈迪斯立刻站起来,跟随着药剂师进入急救室。
那半边金属义脑,几乎已经锈成了废铁,药剂师只能紧急摘下了它,并草草换了一款。
苦修狂热的柯克兰,淡漠疏离的金,半步瘟疫战士模样的沃克斯…还有一个饿得饥肠辘辘的他。
他就像是被埋在湿润地带的土里几年,然后再被挖出来…四肢中有三个都已经被腐蚀尽末端了,布兹甚至可以看见死亡守卫那斑驳的骨头。
或者至少让沃克斯休息休息…问问他这一万年好不好,怎么样了。
若是直接全部清除,那么根本不可能存活的沃克斯会立刻死去。
看来绿皮的灵能确实是实打实地影响到了莫塔里安。
纳垢的花园里怎么什么都有啊?!
布兹感慨到,但此情此景,这分念头依旧减轻不了空气中的沉重感,在他对面,哈迪斯正闭目小憩着,看起来心情并不好。
唉,目前看来,沃克斯是最惨的。
…他几乎难以把这个看起来年老的人同当年那个略带青年气的后辈联系起来了,沃克斯看起来走了太久太久,又走了太远太远。
某种程度上,在漫长的岁月内,星际战士远比机械贤者所面对的命运更加残酷,
零件可以被替换,数据可以被备份,人格可以被上传,哈迪斯不确定两位贤者们在灵魂与思想上还留存着多少自我,但至少沃克斯在血肉上留存的自我不是那么多了。
不死与长生,终究有别。
哈迪斯想要叹气,又觉得在病人面前这么做不好,他的动作紧急着改成了去拿医疗小推车上摆着的浓缩营养液——
这个是给他准备的,不是给伤员准备的。
那边的消毒水是给伤员准备的。
哈迪斯的动作惊到了布兹,布兹望向哈迪斯,哈迪斯则用眼神示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