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焦躁,嗡鸣。
卡拉斯提丰从深沉而干涸的海洋上浮起,带着晕眩与脱力,刺眼的光线令他的眼前朦胧一片。
他下意识地想要用手揉揉阵痛的太阳穴,紧接着缓慢而迟钝的力反馈让他回想起了他现在的状态。
他还没死。
“艹。”
卡拉斯提丰嘟囔着骂了一句。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卡拉斯提丰停止了任何活动,他耐心地静止在原地,等待着自己恢复。
他的眼睛开始适应那片刺眼的白光了,这时他才意识到这片刚刚刺伤他的白光并不耀眼,正相反,它们很昏暗,带着坚忍号上特有的暗淡。
当他终于适应了这一切,包括他那残缺的身躯,包括他现在烂到爆的处境后,卡拉斯提丰抬起了眼,果不其然,他看见了一个熟悉又高大的身影。
“莫塔里安?”
卡拉斯提丰犹豫又带着些嘲讽地喊到,他不确定他语调中的嘲讽是对他自己,还是对莫塔里安的。
死亡之主正安静地坐在一把简易的椅子上,盔甲上全是干涸的血迹,还有那些明显的撞击凹痕,看起来他像是刚刚经历完一番恶斗。
卡拉斯提丰允许自己花一秒钟的时间去想象,这会是莫塔里安杀了哈迪斯之后所带来的伤痕吗?
这个想象令他得到了微妙而带有恶趣味的满足感,就像是在弥补他现在的残缺一样,然后他移动自己的视线,笔直地看向莫塔里安的眼。
莫塔里安看上去很累,非常累,但他的那双明黄色的眼睛却在他兜帽的阴影下闪闪发光。
卡拉斯提丰,许久不见。
莫塔里安叹息般地开口,原体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却卡住了。
卡拉斯提丰沉默地观察着周遭,有两个死亡守卫在门口,他可以辨认出其中一个是伽罗,另一个则是一名技术军士。
——但哈迪斯不在。
“哈迪斯呢?”
卡拉斯直率地问到。
莫塔里安顿了顿,沙哑着开口,
离开了,他去了泰拉。
卡拉斯挑了挑眉,
“他终于也抛下你了?就像是当初你们抛下我一样?”
“真遗憾,莫塔里安,我原本希望看到的是哈迪斯,然后我就可以嘲讽他说你也被抛下了。”
毕竟原体是不同的,他们生来陌路。
卡拉斯提丰满意地看着莫塔里安的眉毛深深地皱起来了,就是这样,卡拉斯想,然后莫塔里安就会落荒而逃了,带着他自己的狠话,再把自己丢在这个被人遗忘的角落里。
但莫塔里安没有离开,他虽然看起来对卡拉斯的话很不满,但他依旧稳稳地,坐在那里。
如果你仍然在对当年的那一幕感到懊悔。
莫塔里安平静又轻轻地说到,真恶心,卡拉斯恍惚间觉得莫塔里安似乎在试着安慰自己。
但下一秒就是真的恶心了。
那么我道歉,卡拉斯。
卡拉斯感觉自己那空荡荡胃袋中的胃液要翻上来了,但莫塔里安还在说话,真是稀奇,莫塔里安竟然不会反驳嘲讽他的话了。
这是我的疏忽,我本该注意到这一切的。
莫塔里安平静地望着装有卡拉斯提丰的无畏机械,某种意义上,这个巨大的铁家伙就已经是卡拉斯本人了。
哈迪斯离开后,死亡守卫又迅速投身进入了另一个战场,卡乔尔,他们遇见那些怒吼着血与颅骨的原始人,遇见那些用颅骨搭建的祭坛。
他们花了整整三个月结束这场战役,即使对面的武器只有简陋的刀剑和燧发枪,但每当夜幕降临,从黑暗和不详的火焰中便会喷涌出血红色的怪物,而那些当地的原始人显然懂得如何驱使它们。
又是巫术。
莫塔里安对此嗤之以鼻。
死亡之主早已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一切,他谨慎而巧妙地在战场上安置第零连,事到如今,即使是冥犬也已得知死亡守卫存在着一支克制灵能种的队伍。
最终,在三台游魂骑士的配合压制下,莫塔里安成功斩首了卡乔尔人的首领,那是一个壮硕到几乎变异的疯子。
如果没有第零连,死亡守卫将花费更长的时间,以及更惨痛的代价,才能结束这一切。
莫塔里安深刻地领会到了这一点。
当他率领着死亡守卫在森林中跟那些嗜血的怪物搏斗时,当他在频道中指挥着骑士们包抄对面的巫师部队时,当他在与对面首领厮杀,听见频道中蕊博的怒吼声时,莫塔里安在想什么?
他在想什么?
莫塔里安不知道,他匆匆结束了这场战役,他回到办公室,用染着血的手握住钢笔,写下宣告着结束的战争报告,然后他抬头,盯着墙上的那两封裱起来的,格格不入的信件。
好蠢,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