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出现在他们视线里的是一身红色上衣的步兵,他们手里持枪,以整齐的队列像墙一样推进过来。
“这些人是英吉利亚的士兵。”任七向疑惑不解的几人解释道。
秦朗仍是一头雾水,“我只能通过衣服颜色来辨别他们,恕我直言,洋人在我看来,都长得一模一样。”
“没关系,你只要别搞错了敌友就行了,毕竟东瀛人也在其中。”
“这七爷倒是请放心。”
秦朗用手比了一个要贴到地上的手势,“那些萝卜头人还没枪高,我只怕我要是不低头,还看不见他们呢。”
他这话叫众人哈哈大笑,稍微缓解了紧张的气氛。
随着八国联军的鼓点和小号声响起,八国联军按照原先的计划从行军队形变作作战队形,开始往广场这边压迫而来。
“还记得我之前的话吗?”任七问陈天友。
陈天友点头,“死也不会忘记,放心,在他们进入五十步之内前,一杆枪都不会开火。”
说着他挥手,指挥各路头人到各自的位置站定,指挥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人。
这时候,原先被隐藏起来的火枪队已经站到了前方,列队紧贴着那一道道临时搭建起来的胸墙。
他们蹲下身子,藏在胸墙之后,并不显露身形。
任七和那些头人一样,仍骑着马。
只不过他比别人更后面一些,离着那些枪炮远一点。
众人按照位置往前时,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头靠近任七身边。
“任兄弟,你还记得我吗?”
任七直言道:“对不起,没印象。”
“没关系。”
老头欲言又止,终于还是低声道:“你杀了我的儿子。”
任七眼角睁大,一时无言以对。
“没关系,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老头说道。
“可他是你的儿子。”
“但你现在是我的兄弟,不是吗?”
老头拍拍他的肩膀,“其实这里的大多数人,都跟你有仇的,我们本来就是为了杀你才到津门来的,所以十个人里,七个人是你的仇家,另外两个则是想着靠你成名的。”
“还有一个呢?”任七问道。
“还有一个,就是跟我一样,把你当做兄弟的,兄弟之间是不可以互相残杀的,不是吗?”
老头突然长叹一口气,“也不知道这场战争来的是不是时候,它要是晚几天来,我这时候恐怕已死在了你的剑下。
而如今我恐怕也是要死的,因为洋人比我们强得多,但在最后时刻能跟你并肩作战,似乎也是一种荣耀。”
任七沉默许久,终于坦诚道:“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不会管你做了什么,但我一定会报仇。”
“所以我们都不是你。”
老头抖动缰绳,驱使马匹往前,“你就当这是老头子临死前的一些呢喃,废话就行了。”
任七点头,“等到了地府,我再还给你们。”
“得了吧!”
老头甩手,“像你这样的人,一人一块肉都不够分的,拿什么还?”
他逐渐走远,一个个的英雄好汉也跟着他,陆续从任七身边经过,有的同任七点点头,有的抱拳,有的则只是冷着脸走过。
这其中的大多数人都是在江湖上有名号的,或是一派掌门,或是独行侠客,更多的则是还未闯出名声的无名之辈。
然而任七知道,这些人里没有一个是孬种。
九州这一世代的英雄儿郎们,都要在此将鲜血流尽了。
随着八国联军的火炮发出怒吼,密集的行军鼓点好似催命符,叫八国联军以统一的节奏向前。
任七骑在马上,看着那些炮弹落入广场之中,掉入己方的队列之中。
每一颗炮弹都会叫房屋倒塌,胸墙崩毁,也在瞬间夺去许多儿郎的性命。
好似死神的镰刀,又像是田间犁地的牛车,一道道带血的沟壑在广场上出现,一列列,一排排的人倒下,然后后边的人便再往前站一步,补齐队列。
然而所有人岿然不动,只是如树木一般站着,任凭狂风暴雨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