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兵士们看见总兵府的熊熊大火,急急忙忙从各处跑来救援的时候,那总兵府的大门还紧闭着,好像一切如常。
除了火焰灼烧木头发出的噼里啪啦爆燃声外,只有一柄从门内透过门板,露出半截明亮刀身的尖刀,表明里头战斗的惨烈。
“统领,我们进不进去?”一个小兵问道。
“废话!当然是进去啦!你们这些蠢货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迟到好过不到啊?”
统领深吸一口气,将腿抬起来,手放到腰间的刀上,屏气凝神。
顿了顿,他又退出一步,冲一个士兵道:“你来!”
那士兵只感觉头皮发麻,然而那统领手里的刀又不是开玩笑的,于是只能搓搓手,往后退了两步,弯腰屈膝做冲刺的准备。
“等等!”
那统领伸手示意他先别动,又深吸了一口气,大喝道:“属下救驾来迟!贼人安敢伤我大人!”
士兵闻言也豪迈起来,一脚踹向木门。
就在这时,那门突然被从里头拉开。
士兵用力过猛,一下踏了个空,在门坎上绊了一下,磕在地上翻了几个滚,直把自己摔的七荤八素才终于停下。
“妈了个……”
他抬头,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京畿总兵叶天培,这才把剩下的半句话咽了下去,连忙起身。
“大人!属下救驾来迟,罪该万死啊!”
那统领一下眼泪都流了出来,扑到叶天培脚底下,抓住他的袍子不住痛哭。
“罪该万死啊?那你现在就去死吧。”
叶天培一脚把他踢开。
统领并不觉得这话好笑,在尴尬了一会儿,见叶天培似乎真不打算跟自己计较,那统领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大人,部队都已收拾妥当了,只等您一声令下,我们便离开。”
“离开,离开哪里?”叶天培反问他。
统领犹豫道:“属下以为,咱们现在就要离开津门了。”
“离开津门?你在篡改军令?你可知这是死罪,要被军法处置的!”
“属下该死!”
叶天培冷笑,“你确实该死。”
统领哪里想到叶天培变脸比翻书还快,立即把头撞到地上,不敢再抬起来,只是心里疑惑,为什么昨晚说要离开,到了早上又变卦了。
于是他只能连声告罪,请求叶天培放过自己。
好在叶天培也实在懒得跟他计较,只是发令道:“传令下去,全军整备,明日迎战八国联军。”
这一声喊出来,在场兵士皆是愕然。
统领跪在地上,心里疑惑叶天培是否吃错了药,怎么朝令夕改,正想着提醒他是否说错了命令。
然而他偷眼一看,在叶天培的身后,两位副总兵,一位行军督查,这三个在军中仅在京畿总兵之下的人都没表现出任何异样,他当即已明白,叶天培没有说错命令。
留下来抵御洋人这个军令,是四人在知晓,商量了之后发布的。
至于为何原先的撤退变成作战,他没想明白,也容不得他这个级别的人来思考。
眼下他能做的就只有一样。
统领立即好像弹簧般从地上跳起来,大声道:“都听到了吗?总兵大人的命令,死守津门,与洋人血拼到底!”
说着他又举起拳头:“血拼到底!血拼到底!”
“血拼到底!”
“血拼到底!”
兵士们不由地被激发出了热血,万众激昂时,只有叶天培和他身后三名副将神色如常,好像眼前的事情与他们无关。
军中死人是常有的事情,总兵府被烧了,里头的军官死完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换个地方办公,再征募一批新军官就是了。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所有人在等待着战火的到来。
就是八国联军那边这时候也难得地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八国联军统帅杰克逊站在桌子前,用笔在图纸上一个个画着圈,每画好一个,便代表着他们夺取了一处进攻津门的前哨。
副官文森特站在一边,向杰克逊通报这几天的进展。
“他们确实放弃了外围区域,或者说是不敢出战,反正除了头两天的损失之外,其余时候我们的先头部队只是与敌军的斥候发生一些零星战斗,根本没有受到有组织的抵抗。
这说明他们压根不敢出城,在野外与我们作战。”
“不如说,他们根本不敢打。”另一个军官笑道。
“不管他们敢不敢打,想怎么打,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