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怀着喜悦出行,等到越过西屏山,滚滚的金沙席卷而来,李渊蛟落到谷烟庙前,面色顿时难看许多。
先前绵延千里的古城墙,如今已经倒塌数块,被分成了三四段,现存的城墙上也是斑驳一片,满是裂痕。
陈冬河面色依旧苍白,一副旧伤未复又添新伤的模样,飞到他的面前,开口道:
“公子!”
李渊蛟指了指这城墙,皱眉不语,陈冬河答道:
“是魔修。”
“今年常常有魔修越境而来,大多数都驾风而去,也有一部分起了贪婪之心,围攻谷烟庙…在战斗之中时时波及这古城墙,便成了如今这模样了。”
陈冬河叹了口气,继续道:
“这一份金阳煌元之所以迟了大半年,便是因为这个缘故,城墙倾圮,本来能供三人采气,如今只能容纳下两人了…”
李渊蛟顿觉头疼,这可不是修复一番便好的事情,金阳煌元的要求是要古关隘,若是自家去重新修复,搞不好还会毁了这采气之所。
‘难不成还要派人来保护不成!’
可自家嫡系的战力本就少,分布在此处保护耽搁修行了不说,又危险得很。
“此处太过残破,采气效率低得很,看来要另派人出去,再行寻找了…”
他眼下接过陈冬河递过来的玉盒,轻轻打开玉盒,见里头的金光流淌,红金一片,点头道:
“舅公之事姑姑可知晓了?毕竟是舅舅,可以回族中一趟…祭拜一番。”
陈冬河听明白他的言中之意:‘可以回族中一趟’,意思这金阳煌元还是要采,陈冬河是何等识趣之人,当下温声道:
“请公子送她回去一趟,这气眼看越来越难采,冬河还要抓紧时间,便不同行了。”
李渊蛟默然点头,派人去请李景恬,不多时下人来回报,说是李景恬不肯归家,只遥遥祭拜,改了白衣,算是尽到礼数。
陈冬河微微叹气,向着李渊蛟微微躬身,算是赔罪。
李渊蛟明白其中之意,只好留下丹药和资粮,在长烟落日中驾风而起,孤零零地消失在黄烟之中。
直到李渊蛟消失在天边,陈冬河才直起身来,靠着城墙坐下,盯着缓缓下落的夕阳,顿觉寂寥。
他也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田有道一死,可以坐下来回忆昔年的人又少了一个,口中喃喃道:
“夕阳血红,地脉翻涌,看来是火脉又爆发了。”
大漠火脉众多,并不是凡人居住的好地方,李景恬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性格也有些固执起来,若是换成年轻的时候,也不会做这等让李渊蛟为难的事。
‘晓儿…孤儿寡母,如今也不知道过得如何了…’
《江河一气诀》喜水喜湖,多年的大漠生活让陈冬河的修为进展缓慢许多,他却浑然不在意,只默默坐在灰白色的城上,哼起一两句家乡的歌谣来。
李渊蛟这头闷声回了家,在青石上呆坐了一个时辰,才觉得心力有所恢复,表情也生动起来,下头有人来报,说是李曦峻来了。
“让他上来。”
李渊蛟等了片刻,李曦峻披着锦袍快步上来了,赐给他的那法器晚红釉被他小心地镶嵌进了玉环中,摇摇晃晃坠在腰间,颇为好看。
“曦峻见过仲父。”
李曦峻一抱拳,看起来颇为轻松,李渊蛟灵识扫过,立刻明白过来,轻声道:
“胎息五层玉京轮,倒是用功。”
李曦峻十六岁,正是如日方升的时候,他的资质比李曦明要差一些,想来在萧家的李曦明也差不多凝聚玉京了。
李曦峻谦虚几句,李渊蛟晓得他是来求箓丹,从储物袋中摸出玉瓶递过去。
等李曦峻李曦明两人服下这丹,便都是胎息巅峰的修士了,可金阳煌元只有一份,李渊蛟组织了一下话语,温声道:
“峻儿,家中的金阳煌元只得了一份,大漠之中的气源又出了一些问题,下一份恐怕要等个十多年…”
李曦峻微微点头,看起来有些意外,当年兄长李曦峸的处境轮到了他身上,只是他的性格与亲兄长李曦峸完全不同,恭敬道:
“曦峻全凭长辈吩咐!”
他不曾给李渊蛟垫台阶,李渊蛟只好一瞬间沉默下来,李曦峻剑眉低垂,顿了两息,终究不忍心看长辈愧疚的表情,笑道:
“曦峻倒是喜爱那《寒松露雪诀》,飘逸出尘,寒气凛凛,适合佩剑而行。”
“《金殿煌元诀》听起来像个骤富的地主,修行起来没意思了。”
李曦峻开了个玩笑,李渊蛟却笑不出来,《寒松露雪诀》不过是三品功法,《金殿煌元诀》却是四品的古法,这一道天地灵气服下,就决定了今后百年的路子。
厚此薄彼,手心手背都是肉,哪里是一句说笑就能带过的,李渊蛟心中虽然有万千情绪,却不擅长表达,只叹气:
“等突破之后稳固了修为,就去山下取那寒松雪气,准备突破。”
从储物袋中摸出那《屠钧葵光》,补偿似地交到李曦峻手中,难得温声道:
“这是家中新得的四品法术,你先仔细读了,慢慢修行,等到能收纳寒气寒水再来找我。”
家中那瓶地煞寒泉并不像寒松雪气这样可再生的天地灵气,李渊蛟本没有拿出来用的意思,后来仔细读了一下这法术,需要的量并不多,这才肯拿出来用。
“多谢仲父赐法!”
李曦峻沉静点头,接过这法术仔细读了,又发下玄景灵誓,抱拳退下,李渊蛟这才回过神来,伏案写了封信,交到下人手中,沉声道:
“去衔忧峰问一问明公子修为如何了,若是已经突破玉京,便速速归来。”
“不。”
他又拿回了这一封小信,涂画了一阵,吩咐道:
“让他写信回来,我亲自去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