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停当,各部按步就班。然后一只杏黄旗招展的队伍就从忙碌的平原上继续开出,直接走到了张旦等人面前。
张旦一见这伙人就知道渠帅来了。
他们当中的十几名文士各有风采,数十员将吏戎装威风。但只有当中一骑,散发着无穷的魅力,顾盼之间,英雄气奋发,是所有人的核心。
张旦等人赶忙上前,尤其是张旦直接走到张冲马边就帮忙牵住了缰绳。张旦望着依旧那样乐观年轻的兄长,一时间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很显然,原先看似平静的张旦,并没有众人想的那样自若。
张冲看着自家这个年轻老成的伴当,笑了:
“咋了阿旦,还愣着干啥,扶我下马呀。”
张旦一抹眼泪,嗯了声,忙扶张冲下马。
张冲下了马后,就挽着张旦的手臂,将他介绍给自己后面一班文武。
当然其中大部分人都是认识张旦的,但像陈琴、董昭、郭图、申商、徐晃、马宝、李敬、许仲、陈广、任峻、钟演、史阿、周贵、郑象等颍阳之战投军的文武,还有一边颍川、汝南两军的小将,这些人都不认识张旦。
这次见了张旦,这些人都恭恭敬敬的行礼,显然是知道张旦在军中的地位。张旦看到这些俊彦加入泰山军,也内心高兴,对泰山军事业的发展也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张冲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荥泽伏击战的情况,而是一个个介绍。这介绍的过程也是张冲评价、夸将的过程。张冲夸人的本事到了一定程度了,里面就如董昭这种被迫入军的,听到张冲的夸赞都与有荣焉的样子。能被冲天大将军认可,那自然是一件荣耀的事。
最后,张冲专门为张旦介绍了一翁。
这人头发都花白了一片,但肌肉形状都不输边上一些年轻壮硕。
张冲一边介绍,一边感慨:
“我以前读史书,都说古赵国老将廉颇,老当益壮是虚言。但等看到向翁,才知道诚不欺我。”
说完,他就给张旦介绍向翁的来历。
原来向翁是在张冲打下管城没多久带着十来个像他一般的老翁来投军的。
一开始他们要入营说要投军,直接被把守营门的将士拦住了,望着这些年龄比自己大两倍有余的老汉们,泰山军卒们实在没忍住,嘲笑他们还能提得动刀否。
那些老汉暴跳如雷,反是向翁借此和那些兵子赌斗,两边来了三场角觝,三场都是老汉这帮人赢了。
之后泰山军卒们才不敢小觑,直接引入招兵场。之后,向翁等人才自曝了自己身份,原来他们是老渔阳营的吏士。
但现在他们只有一个身份,就是拿钱从军的鬣狗,换句话就是募兵。
渔阳营是汉庭招募的募兵组成的,这些人都是拿汉室薪金在战场卖命的。这些人没有什么义务,也没有太多理想,汉庭给一分钱,卖一分命。战事起,各主将就会竖旗招募这些募士组建营头,战事结束,各主将养不起这些营头,除了一些老兵会被吸纳进扈兵队,其他的都会被解散。
二十年前,向翁也是这样的善战老兵,本来也是要被将主吸纳作为训兵的,但他因为军营纠纷,在军团解散后,直接带着数十募士将他们的屯将围了起来。
因为这个屯将的自私行为,使得屯内一半的袍泽丢在了战场上,任那些鲜卑人屠戮。最后向翁等人将这屯将扒光了吊死在了军旗下,然后一起逃营了。
之后向翁等人辗转在北疆、西疆的战场上,哪里有战争,哪里有雇主,他们就会出现。他们不问为何而战,便是转手受羌人雇佣去打汉军,他们也只问一句:
“得加钱!”
最近几年,向翁等人老了,觉得要收手了,想找个平静的地方,带一帮老弟兄们养老。然后他们就选择了向翁的老家管县作为余生的死葬地。
但很快问题就出现了,这些离开战场的老募士已经很难再安宁下来了,握惯了刀剑的手,再也拿不起锄头犁耙了。所以这些人就将田一撂,整日还像在军营时一样,舞刀弄剑、吃酒喝肉。
很快积攒下来的薪金就被这样的生活给消耗光了。为了维持生计,更重要的是为了吃肉,他们开始偷附近豪强家的耕牛。
别问为何不偷农家的,他们能有耕牛吗?
很快,这些偷盗耕牛的事情就被当地豪强们发现了,就打算私刑处置他们。向翁等人杀了一波豪强的爪牙就离开了管县,开始在嵩山山区做了盗贼。这些人军事经验充足,又够狠,很快成了管县附近的一大盗匪团伙。
当时管县为了防范这些不安定的募士甚至还专门颁布了告示,让本县凡出现十人以上的团伙游荡乡野,就需要告知各亭求盗,出示符节,由本亭安排在地方分家落户。如不遵的,即刻驱逐出县,不准再出现在管县境内。
之后向翁等人便开始和管县县卒在嵩山打游击。向翁的老弟兄死了不少,两边仇越结越深。后面没过多久,泰山军攻破了管县。向翁等人听到后就一直在附近打听泰山军,知道这是一只纪律严明的军队,便有心投靠。
当然,他们投靠主要不是为了钱。他们一方面是为了报恩,一方面是想泰山军给他们十几个老翁养老。
而这一切要实现,向翁等人自然要展现他们的价值,所以才有了他们入营的那幕。
但后面张冲知道他们的经历后,完全没打算让他们加入一线部队再厮杀,而是让他们加入了作训队。同时每个老翁都配了个书记,由书记们记录他们的过往战事,然后由张冲亲自整理,发放到随军学堂作为案例给中高阶军吏学习。
这十几个百战老卒,本身就是最大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