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议驱剿之策?”张居正询问道。
“剿!”万士和咬牙切齿的说道:“建奴不为人臣。”
“正统十四年中秋,土木堡天变,英庙被俘,彼时国威受挫,边事大坏,李满住、董山等逆酋就乘间窃掠边境,辽东为之困弊,成化年间,捣其巢穴,绝其种类。”
“今亦如是!”
庚戌之变,俺答汗入寇京畿,定襄王朱希忠守备京师,但是京畿被整整劫掠了八日,而后大明和俺答汗在西北打了起来,这一打就是十几年,建奴见缝插针,再启边患,和当年的李满住、董山如出一辙!
都是群合该天杀的逆奴!
连万士和这个最大的鸽派,都同意了剿灭,那便没有人不同意进剿建奴了。
朝中其实也需要万士和这样的人,好战必危,战祸四起国必丧乱,万士和提醒诸位明公不要好战,也是情理之中,同样,忘战必危。
户部尚书王国光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八月时,巡抚张学颜上奏言:额派本镇军饷,拖欠银一十四万九千七百余两。”
“辽镇边长二千余里,城砦一百二十所,三面邻敌。官军七万二千,月给米一石,折银二钱五分,马则冬春给料,月折银一钱八分,继以荒旱,饿莩枕籍,故此欠饷。”
王杲也不是傻子,如果辽东边镇强悍无比,王杲也不敢过多生事儿,这件事之前就议论过,朝廷从太仓发银三万两,所以万士和才会问,是不是辽东边方,学吴兑旧事,谎报虏情,要这些个军饷。
“欠饷不发,军心难用。”戚继光代表军将表态,朝中吵的再厉害,他要从军事角度,说明吃饱肚子才能干活这件事。
群臣沉默了下来,该不该剿,该,但是朝廷连欠饷都发不出去。
朱翊钧看所有人都不说话,开口问道:“已经发了三万两,也就是欠饷一十一万两,户部太仓银有多少?”
王国光赶忙俯首说道:“户部可拨付银六万两。”
“足矣。”戚继光听闻有六万两银子,想了想说道。
王国光眉头紧皱的说道:“足矣?”
“半饷就够了。”戚继光看着所有人说道:“能领半饷,吃饱肚子,就足够打赢了,军心可用,若是打赢了,能把剩下的半饷再给了,那下次还能赢,边镇军士其实也知道朝廷财用大亏。”
朝廷没钱,边方从将领到小卒,也都知道情况,西北打了那么久,朝廷能拿出多少银子,大家心里都有数,戚继光到北方治军以来,就发现北军别说半饷了,能吃饭就已经是极好的。
张居正当国,让人打仗,能给半饷,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
君子耻于言利,廷臣人人都是治人者的君子,可是朝廷穷的当裤子,这也是实情,逆酋都骑到大明脸上撒野了,想尽办法,也只能凑出半饷来。
朱翊钧看了一圈说道:“内帑太监殷平奏闻,今年内帑还有点钱,可以凑足全饷,户部先给半饷,若是赢了,朕从内帑调拨剩下半饷、抚恤以及恩赏便是。”
王国光赶忙俯首说道:“陛下容禀,看似只缺六万,若胜恩赏仍需四万有余,若败,所需更多。”
“朕信我大明将士能赢,十万多两银子,宫里还是有的。”朱翊钧对着王国光说道:“不必计较,继续议驱剿之事。”
王国光闻言,俯首说道:“陛下圣明。”
感谢红毛番的大帆船,抽分洋船,宫里现在有些结余了,十万两银子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谭纶看着堪舆图说道:“蓟辽总督刘应节,蓟州总兵陈大成等一应率师东行,发劲兵二支,出山海关,为辽东声援。”
戚继光想了想开口说道:“我可率京营万余锐卒,前往一片石,或乘间出塞,或捣其巢,伺机而动。”
谭纶想了想说道:“我可为京营协理军务,与戚帅同往。”
朱翊钧一听谭纶要去打仗,立刻开口说道:“太医院太医陈实功曾言,大司马不可再历战阵,朕不允。”
“臣就是总督军务,不打仗。”谭纶赶忙俯首说道。
朱翊钧不以为然的说道:“你听听你说的话,你自己信吗?”
文进士谭纶就是个战争狂魔,比武将还像个武将,上阵杀敌,冲锋陷阵,他的身体已经不能再征战了,再上战场药石难医,李时珍回京以来,一直在为谭纶调理,谭纶这一个协理戎政,一定会协理到了前线去。
谭纶其实对朝堂这些尔虞我诈,并不是很感兴趣,对于谭纶而言,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何能卧床上在儿女子手中邪?
谭纶遇战,就兴奋不已。
朱翊钧想了想说道:“让兵部右侍郎梁梦龙协理戎政吧。”
张居正是梁梦龙的座师,梁梦龙可是拿着全楚会馆的腰牌,也算是自己人,不会出现什么差错。
张居正赶忙俯首说道:“陛下容禀,梁梦龙母亲新丧,需回乡丁忧,已然请致仕还乡了。”
“这…”朱翊钧着实是无奈,他看了一圈问道:“诸位还有人选吗?”
谭纶一听赶忙说道:“还是臣去吧,臣保证不上阵杀敌,都这个岁数了,实在是打不动了,陛下宽心,臣自己个的命,臣自己个会在乎。”
正因为谭纶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儿,朱翊钧才不允,他要是爱惜,朱翊钧就让他去了。
其实还有个人选,那就是王崇古。
王崇古填补了长城鼎建的窟窿,而且接连边方封贡安定北虏,随即屯耕,田亩众多,王崇古之前就以太子少保协理京营戎事,王崇古其实能用。
但是朝中无人举荐。
兵部右侍郎吴百朋也可以,宣大鼎建已经如期完成,但吴百朋之所以留在宣大,就是为了监视,王崇古、吴兑、方逢时等一众,若是对东南用兵,动了西北的吴百朋,很难说北虏会做出什么。
心照不宣的北虏叩关,极为熟稔的养寇自重。
朱翊钧想了想,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那就不设京营总督了,现在不是也没有吗?”
虏性惟论强弱,雠[chou]隙一构,报复不已,是张居正的原话。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