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身份上去分,汪道昆是浙党、宋阳山是张党、俞大猷是帝党、张诚张进是阉党;
从亲仇去分,宋阳山和汪道昆,一个是胡宗宪仇人,一个是胡宗宪的亲朋。
若是宋阳山和汪道昆分道扬镳,南衙还田令,不了了之,张居正也不打算做任何的妥协!
谭纶大司马说了:直接下令强行还田,不同意就抄家!
办事的两个巡抚,没顶住压力,选择了投降,或者被分化,事未成,张居正就打算亲自下场,以武力为胁迫,白没权豪侵占田亩!
杀他个血流成河。
朝廷,从建立之初,就是暴力。
张居正清楚的知道自己选的这条路,有多难走,所以他竭尽全力,无所不用其极的要走下去。
科道言官们等到会试榜单揭晓的时候,才知道又上了张居正这个阴险小人的当!
会试录取的三百名进士里,没有张居正两个儿子的名字,也就是说,张居正素有才名的两个儿子,名落孙山!
那张懋修,幼而颖异,初学作文,便知门路,可比小皇帝读书强得多,七岁能成文,十六岁中举,少年才气,天下闻名。
结果,落榜了!
“元辅真的是…读书人啊,他这是骗了所有人啊!”王家屏带着浓郁的怨气,出了贡院之后,王家屏就一直在准备弹劾张居正的奏疏,这准备了一发哑炮。
目标消失了。
全晋会馆内,葛守礼颇为淡定的喝着茶说道:“记吃不记打,元辅玩这手暗度陈仓玩的炉火纯青,张四维和王崇古都吃了这个亏,科道言官,那是一点记性不长。”
“强调多少次了?说过多少次了?攻讦元辅,没有任何一句话是多余的,一定要践履之实,一定要拿住确凿的把柄,这次张敬修、张懋修二人参考,我就说了,不要起哄,看看,现在丢人的是谁?”
“没靶放箭,惹人耻笑。”
范应期想了想说道:“还是葛公高明大义,抓住高启愚这个把柄,打的元辅措手不及,厉害啊!”
“可不是嘛,主考是吕调阳啊,张居正的头号门下走狗,居然没给党魁两个儿子,一点点的优待,让两个人全都落了榜,啧啧。”
“无毒不丈夫,张居正狠人也。”
葛守礼颇为不满的说道:“是无度不丈夫,没有肚量的不是丈夫,你不要胡说,天下文气散漫无状,曲解甚多,都是这种话以讹传讹,传多了导致的,天下之事,坏就坏在了这里。”
葛守礼教训完了两个晋党,坐直了身子微眯着眼看着王家屏和范应期说道:“我之前叮嘱伱们,莫要收了举人的银子就行方便,你二人听进去了没?行了方便没?”
“我判断,元辅很可能借着自己的儿子名落孙山,高举清查科举舞弊的大旗,止科场舞弊之风。”
“你们要是做了,就现在跟我说,别到时候元辅打了过来,你们再跑过来号丧。”
王家屏和范应期彼此之间互相看了一眼,彼此一笑,王家屏说道:“我收了银子。”
范应期也是附和的说道:“我也收了银子。”
正当葛守礼面色大变的时候,王家屏和范应期异口同声的说道:“可是,我们都没办事。”
“啊?”葛守礼一时间有些呆滞的说道:“只收银子不办事,你们这跟谁学的?这这这…”
“跟巡阅边方兵科给事中李乐学的。”王家屏颇为确切的说道,李乐耍了张四维和王崇古,吃了好处之后,仍然把宣府大同的长城鼎建这个雷给点了,张四维和王崇古能奈李乐如何?
人家李乐是元辅罩着的,张四维和王崇古敢用下作的手段报复,元辅会让他们知道什么手段才叫下作。
“说穿了还是跟元辅学的。”范应期面色古怪的说道:“好像也没什么,收了银子不办事,他们这些落榜的举人,还得再过来送礼,请求指点一二。”
葛守礼听完,叹为观止的说道:“你们俩,真的是坏事做尽。”
“既然收了银子,收了束脩,就是你们的弟子了,定要好好提点这些举人,多多指点,别藏着掖着,否则屡试不中,凭生怨怼,若是他们金榜题名,你们也有贤德名声不是?”
“互利才有互惠,我们晋党做不到张党那样同志而党,既然是以同乡、同窗、同师结党,也不要做的太恶劣,引后人嗤笑。”
“一定记住,自作孽不可活。”
“谨遵葛公教诲。”王家屏和范应期,赶忙说道。
王家屏和范应期,那是不敢不听话,葛守礼参加廷议,知道的消息就是比他们多,对朝中明公更加了解,这是信息差,很多时候,葛守礼站得高,看得远,提点几句,就能让他们免于灾祸。
果不其然,第二天,张居正上了一道清朗正风止科场舞弊疏,召集四千举人,开始彻查科举舞弊之事,力度之大,前所未有。
这一场狂风骤雨之下,礼部、都察院、翰林院、五城兵马司,甚至是北镇抚司的缇骑,都有人被查了出来,缇骑负责科场检查夹带,这是隆庆二年以后设立的规矩,一共三位缇骑被点了出来,朝野震动。
吕调阳、王希烈上奏引咎致仕,皇帝下旨不允勿议。
情况要比朱翊钧和张居正料想的好得多。
科场舞弊之风,自明英宗正统年间就是屡禁不绝,正统四年,翰林院学士裴纶为主考官,科举舞弊盛行,裴纶不肯依附于杨士奇,不肯舞弊,连自己的女婿都不肯行方便,裴纶主持完了会试,就直接被罢免了。
张居正以为会抓到一个主考,比如王希烈,或者抓到一个同考,比如王家屏和范应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