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右边一巴掌,则是更重,扯得晋党正在失去本来的作用,浙党正在凝聚,可以权衡张党势力在崛起,浙党这个势力一旦根深蒂固,晋党失去了所有的作用。
人不能一无是处,一点用也没有,不然,终究是会被清汰的。
“谢元辅先生提点,我知道轻重了,天色已晚,就不耽误元辅先生前往全浙会馆了。”张四维又被扯了两巴掌,他恨意滔天,但是却不能做什么,还是得道谢。
“送客。”张居正也没站起来,让门房过来把张四维引出去便是。
游七有些面色奇怪的说道:“先生让这东西上门,是为了把骂他丑的这个是非因果,揽到自己身上吗?”
“一部分,主要是为了骂他。”张居正说道:“敢动我的人,先是刺王杀驾案污蔑戚帅,而后是陆树声,再之后是李乐,我让他进门,主要是为了羞辱于他。”
游七这才了然,笑着说道:“他拿着银子上门讨骂,咱们骂了他,他还得谢谢咱们呢。”
张居正眼睛微眯说道:“我还要杀了他。”
这是张居正第一次如此明确的而清楚的表态,要把张四维屈辱的死掉,要把晋党这个脓疮完全祛除!
张居正不是没本事做到,而是没有皇帝皇权给他撑腰,他就得瞻前顾后,就得防备宫里猜忌他要做些不能做的事儿。
现在,皇帝给张居正撑腰了。
至于宫里的两宫太后,张居正也不去多想,小皇帝既然几次三番的为他站台,肯定是小皇帝找到了对付两宫太后的办法。
否则今天小皇帝踩着点回家的行为,过去李太后就下令让张居正为皇帝写罪己札记了,但是现在还没有,证明宫里,是小皇帝在做主,或者说以皇帝为主导。
这就足够了。
“走,去全浙会馆。”张居正站了起来,谭纶这个浙党,是张居正对于吏治的一个思考,至于有没有成效,还得看看再说。
全浙、全楚、全晋会馆都在一个坊里,几步路就能走到,张居正是最后到的,他是今晚到全浙会馆的最大人物,自然最后才到。
戚继光已经回京,谭纶开馆,戚继光自然要过来,只是不会领全浙会馆的腰牌,见到张居正的一瞬间,两个人互相笑了笑,心照不宣。
大家二十多年的友谊,绝非靠着一块腰牌维系,失去了那块腰牌,对于张居正和戚继光而言,都失去了枷锁,反而更加方便做事。
戚继光和杨文在说话,两人出身蓟州,本身就是上下级关系。
晋党党魁葛守礼带着马芳来到了全浙会馆,马芳需要感谢谭纶在文华殿上的仗义执言,若非如此,在输贿案中,马芳决计讨不到好,也不会如此快速回京来,葛守礼过来,是高举尊主威福之权,与浙党修好。
马芳长得十分魁梧,但已然有些老态,马芳已经五十五岁了,虽然还上得了马,拉的了弓,但是在个人武力上,已经很难跟年轻他十一岁的戚继光相抗衡了。
吴百朋也因为京营提举将才之事回京三月有余,等到京营提举将才事结,吴百朋还要前往宣大阅视鼎建,这一次是盯着王崇古把窟窿堵上。
新晋的吏部尚书张翰不是浙党,他是浙江仁和县人,虽然和谭纶、戚继光、杨文、吴百朋等人并不是熟稔,但既然叫浙党,作为浙人,他自然要过来凑凑热闹。
张翰在朝里没有根基,能活动,自然要活动下。
年轻一派,则是以沈一贯为首各自交谈,沈一贯是浙江人,隆庆二年进士,庶吉士,翰林院编修,沈一贯的父亲沈明臣是胡宗宪的幕僚,沈一贯能读书,还是当年胡宗宪给的钱,这些年,沈明臣、沈一贯、汪道昆一直在为胡宗宪当年的冤案奔走。
张居正注意到,俞大猷并没有来,海瑞也没有来。
谭纶开启了开海的风力舆论,也是隆庆开关的促成者,按理说同样支持开海增收的海瑞,应该过来和大家认认脸,毕竟在京师做事,可是海瑞就是不肯来。
俞大猷已经到了北土城下榻,但是俞大猷也没到全浙会馆,而是去了朝廷给海瑞租赁的家宅之中,感谢海瑞的提举。
海瑞太穷了,到了京师租房子住,还是内帑专门给了一笔安家费,才算是安顿下来。
张居正也没多留,送了谭纶一本古书,又送了谭纶一把长弓,作为开馆的贺礼,简单说了两句,便转身离开了全浙会馆。
张居正为谭纶开馆以壮声势。
全浙会馆要比全楚、全晋会馆小得多,大约只有十多亩地,但足够用了。
万历元年九月初五,宜结亲、会亲友、出行、乔迁、纳财、造畜稠,忌行丧、上梁、作死。
文华殿上,张居正翻出了一本奏疏,开口说道:“礼部上奏言:选净身男子,三千二百五十名,分拨各监局应役,乃致主上生疑盛怒,严旨忽传文渊阁,使臣措手不及。”
“陛下问:三千二百五十名净身男子从何而来?近无战事更无战俘幼童,既非官阉,私阉入禁,可符合祖宗成法?”
“万尚书,你来回答陛下吧。”张居正的这一本奏疏,对准了新晋的礼部尚书万士和。
张居正之所以要瞄准万士和,因为陛下要办的宝岐司,选址在了西苑。
万士和带着礼部诸官,以祖宗成法既有定制,不可轻易更张为由,反对西苑设立宝岐司,而应该把宝岐司设立在户部之下,宫墙之外。
冯保看张居正已经开火,立刻厉声说道:“万士和,你们这般大臣,非要把手伸到禁城之内,是何居心!用意何在!到时候宫里出了事儿,万士和,你担得起这个责吗?你满门九族,担得起这个责吗!”
冯保就负责咬人,把话挑在明处,隆庆二年议和以来,朝中并无大规模的战事,非官阉不得入禁,这三千多的净身男子都是谁的人?!
万士和惊恐万分,赶忙对着月台说道:“臣听闻陛下身边只有七人用度,实在是有失体面,遂上奏以闻,嘉靖年间,亦有私阉入禁,臣惶恐。”
嘉靖年间,的确有礼部选净身男子选入宫禁之内。
冯保嗤笑一声站了起来,身体前倾,虎视眈眈的看着万士和厉声说道:“万士和,你当咱家不读书是吧?也对,你刚做了廷臣,对咱家不甚了解。”
“嘉靖二十一年,世庙遭宫婢变生榻寝,自此移居西苑,日求长生,郊庙不亲、朝讲尽废、君臣不相接、独辅弼得时见,一应大臣选阉婢,皆不能入禁。”
“万士和,咱家读书!你说的祖宗成法是谁家的祖宗成法!你家的吗!你一个礼部尚书,还没我一个宦官读书读得多吗?!”
冯保咬人是极为凶狠的。
葛守礼看着直乐呵,自从葛守礼带领晋党换了个打法后,冯保已经不再对葛守礼如此这般龇牙咧嘴了,现在轮到礼部吃这个苦了。
“陛下,臣诚不知。”万士和听闻面色变了变,他赶忙甩了甩袖子,跪下大声的说道。
朱翊钧手中笔不停,连抬眼看万士和的想法都没有,平静的问道:“不知道什么?”
“不知道祖宗成法?不知道就好好读书,你看朕,朕听政都在读书,在文华殿上,不读书是要被人骂的。”
“不知道冯大伴读书?冯大伴领了司礼监的差事,办的很好,汝为礼部尚书,却不知道祖宗成法,却以祖宗成法摇唇鼓舌?”
“是不知?还是明知故犯?”
朱翊钧停笔,语气变得严厉。
旧的礼部尚书陆树声为族党张目,随着杨博离任,陆树声走了,新的礼部尚书万士和,天天拿着祖宗成法、法三代,皇帝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总是想把皇帝用各种礼法的绳索,捆的紧紧,半分不能动弹才罢休。
朱翊钧对两任礼部尚书,都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