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需要大明的商品,而大明只需要世界的白银。
刘吉摇头说道:“这条路走通了,凭什么给民间商舶走?开路的时候,他们不在,路开好了,他们来走,凭什么呢?种树的时候没有他们,摘果子的时候他们来了?陛下乐意,大明朝廷也不乐意,朝廷乐意,也有的是人不乐意。”
“我以前在海上做亡命之徒的时候,谁找到了鱼窝子,就是谁的,但凡是有人来抢,都要拼命的。”
陈增眉头紧蹙的说道:“他们得交买路钱啊,也就都饷馆抽分。”
陈天瑞立刻大声的说道:“可是就这6的税,闹了多少次了?这么一点点都不想交!就该让咱们大明这帮海商,见一见世面,看一看世界,看看那些泰西总督府是怎么收税的!你交30还必须要输贿!不把税务官伺候好了,你还想过关?”
“又想要大明水师的保护,又不想交税养水师,合着他们能赚到银子,全靠自己努力,和我大明水师保证海路畅通,没有关系是吧。”
陈天瑞首先是大明水师的军兵,其次才是舟师,他对海商躲避6的税,始终无法理解,大明水师难道是免费的吗?大明水师非但不免费,反而非常昂贵!
当大明水师无法清剿海寇的时候,海商们埋怨大明水师不作为,当大明水师强横的时候,又觉得朝廷管的太宽,耀武扬威,仗着武力,予取予夺。
“就目前查抄的私市,他们的税率,反而相当的高,比如三都澳的七个私市,税率普遍就是30,为什么要走私贩私?因为他们船上都是违禁之物。”刘吉本身就是个亡命之徒,他对亡命之徒非常了解。
税当然不想交,开设私市之人,大部分本身都是海商,他们设立私市,就是为了躲避税赋,当然他们不交可以,其他人要想在私市贸易,那就是重税。
私市的存在主要是为了避税,同样也是为了贩运违禁之物。
一个不可能三角出现了,完全自由、安全的海洋环境、白银的稳定流入,拥有两种,就必须失去其中一种,大明选择失去了完全的自由,要收税还要缉私,还要禁止违禁品入明。
完全的自由,可以保证白银的稳定流入,因为大明闽浙是产银大省,这两个产银大省,一年可以开采高达十万两白银!这对大明而言,不能说杯水车薪,只能说是九牛一毛。
所以完全自由的话,泰西红毛番金毛番的商船,可以自由进出,不必交税,白银还是会持续稳定的流入。
完全的自由,其实可以保证安全的海洋环境,彻底放开对火炮火器火药的禁令,人人持炮,个个商舶上都装着十八斤的火炮,都是海盗就等于没有海盗!
目前泰西走的就是这个路数,四处抢劫,当然正经的生意人,是做不了生意就罢了,私掠许可证的出现,整个泰西海盗化已经是不可逆的趋势了。
大明不适合完全自由这种路数的原因,是大明可以做个体面,做个生意人,站着把银子赚了。
“这次远航商船,是五大远航商行组建的,朝廷吃了肉,民间喝点汤,不算差了,非要要的更多,要吃肉,那就只能让他们连汤都喝不到了。”李佑恭思索了半天,这个不可能三角,没有解法。
在不可能三角问题讨论完了之后,刘吉看向了所有人说道:“从元绪群岛送阿片到泰西,是一千倍的利润。”
“一千倍利润?!”李佑恭呆滞的看着刘吉,这个利润率,实在是让李佑恭呆滞了,棉花棉布生意,已经利润厚到令人惊叹的地步,但是阿片似乎利润更加恐怖。
一百倍和一千倍之间的差距,是数量级上的差距。
“一亩地就出斤的阿片,也就是一个半阿片球,在元绪群岛,一个阿片球只要三两银子,而运到泰西一个阿片球卖3000两白银。”刘吉拿出了另外一份贸易清单,这份清单上罗列的恰特草、阿片、死藤水这三样货物的销售量和价格。
刘吉看着手中的货物,这三样都是强致幻药,利润高到吓人。
陈天瑞也是一脸感慨的说道:“即便是运到大明一个阿片球也是2000两的价格了,之前还没这么贵,朝廷越禁,价格就越高,就越有人铤而走险,为了过关,那真的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私市屡禁不绝,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禁,是一定要禁的。自由是不可能自由的。”李佑恭看着所有人说道:“最好不要想着游说陛下赚这种银子,陛下对这些东西只有一个态度,禁!”
“但是,茶和咖啡的生意还是能做的。”
“咖啡,大明没有种子,那些个大食商人们保守了秘密,这是他们财富的密码,红毛番用尽了全力,也没有刺探出种子和种植方法。”刘吉摇头说道。
茶既然能被确定为世界性商品,那么在西洋广为流传的咖啡,刘吉自然是知道的,这是和恰特草一起走进刘吉视线里的农作物。
但是大食人很精明的将咖啡烤熟磨成粉四处兜售,根本不可能获得种子。
“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我们的老朋友沙阿特使,在给陛下的国礼中,就有七袋种子。”高启愚笑着说道。
沙阿买买提,这个名字里,买买提,就是大食人里的贵族,他当然有渠道获得这种种子,咖啡种子交换到大明皇帝的友谊,不是亏钱的买卖。相反,是血赚!
友谊虽然不可以折价,但是分销棉布生意这一项就够了,再加上可以从大明购买船只,红毛番第乌总督府再也不能仗着船快炮多,把阿克巴大帝的脸踩在地上摩擦了。
这都是蒙兀儿国的诉求,而大明可以满足这方面的诉求,为了博得四海一统之大君的欢心,送点咖啡种子,那是一种荣幸!
“国窖去年一年就赚了124万银。”李佑恭一脸郑重的说道。
饮品很赚钱,酒、茶、咖啡都会很赚钱,以前李佑恭还不太理解为何两宋朝廷都要对酒专营。
两宋对酒的专营是自从源头开始的,在两宋酒厂叫做‘酒库’,专门从事酿酒,而有一定酿酒权和分销酒的叫‘正店’,还有一批则是没有酿酒权的小店叫‘脚店’,每年清明节前后,朝廷的酒库开始酿酒,整个开封府或者南宋的临安(杭州)都飘着酒的香气。
主管内外诸酒库的机构‘点检所’,要对所有酿出来的酒点检,点检所会在清明节后,开沽呈样,皇帝先喝,然后在点检所召开品酒大会,开沽若是能拔了头筹,就会用长长的横幅写上‘某库选到有名高手酒匠,酝造一色上等醲辣无比高酒,呈中第一!’的标语,开始游街。
而游街的人,是美人,也就是娼妓,还不是一般的娼妓,而是秀丽有名者,也就是花魁,到了这一天,花魁们都会‘戴珠翠朵玉冠,销金衫裙,骑银鞍宝马,各执花斗鼓儿,或捧龙阮琴瑟’在城中游荡。
整个热闹会从清明节后,一直热闹到五月份才会慢慢消停,而各家青楼和娼妓们,除了吹拉弹唱之外,最重要的活儿就是当酒托卖酒。
因为真的很赚钱。
大明国帑和内帑在万历初年,穷的要当裤子的时候,也曾经对两宋官营之物,进行了全面的了解,最后发现,两宋玩的真的是让人大开眼界,眼花缭乱,相比较之下,大明就很像是个在土里哼哧哼哧刨食儿的庄稼汉,忙碌一年,到头没多少银子。
最终,大明确定了自己的官营之物,煤钢。
大明的国窖不是专营,也是允许民间自己酿酒,国窖这种高度蒸馏酒,大部分产量都供应了水师,只有部分会进行售卖。
御赐的国窖,那就更稀有了,御赐国窖,主要是在御赐二字上,是圣眷,都是论瓶,而不是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