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安澜捏着手机走回来时在门口刚好和出去的一堆人碰上。应该是被烦的不行的严淮赶出来的。
他一一打完招呼,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一片狼藉,各种碎片散落一地,茶几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
孟安澜一愣,自从他认识严淮以来从没看到过这样的场面。
绕过外间走向里面的卧室,有玻璃被他踩在脚底,发出细微的咔咔响声。房间里,严淮的情绪仿佛已经平静下来了,此刻他半倚在床头,脸上牵动表情的肌肉好像在刚刚那一场剧烈的大闹之下竭尽了所有活力,从而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犹如空洞的白纸。身上的伤口被深深隐藏在柔软的衣料下面,除了面唇毫无血色,完全看不出他是竟然是几小时前刚动完手术的病人。
从某方面来说,他真的算是很顽强的。
楚允不知道为什么没跟着一块儿出去。房间里是有椅子的,但他偏偏坐在离严淮不足半米远的床头柜上,孟安澜走进来时,刚好听见楚允靠着墙,偏头冲严淮骂的一句话。
“严二,你真让我见识了。”楚允话语里带着浓浓地攻击性,丝毫没有对待病人该有的关怀,那道针刺一样的目光落在严淮脸上。“你现在这个样子是在打我哥的脸知道吗?”
严淮霍然抬眼,盯着楚允。
然而后者毫无影响一般接着道:“一个被他治了十年的病人,在今天的众目睽睽之下发病了。”
“没有好,没有痊愈,甚至跟十年前相比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心血白费了,治病都治不好,他当什么医生,趁早回去继承家业做生意。”
旁边,许未听不下去了:“楚二少——”
楚允看了许未一眼,站起身后做了个停的手势,扭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严淮。
眼底晦色莫测。
“你可能不知道,在回国前,我哥曾经在我这打听你的近况。”楚允脸上浮现出回忆的神色,“……我说你过得可好了,搞死了压在你上头的哥哥,熬死了爱指手画脚的老爹,最近还看上了个小美人,爱情,事业双丰收,滋润得没话说。”
“我哥问我你的病怎么样了,我回答说八成是好了,至少现在严淮能看见的世界大了很多,不像之前——”
他稍稍收声,最后说了句。“算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就不该管,让该操心的人操心去吧。”
说完这句话,楚允抬步就走,走到门口时,想起什么似的再次回过头,那双潋滟的眼睛里盛着黄晕的灯光,这次是对孟安澜说的。
“明天拍我们俩的戏份,记得准时去剧组,晚了我可不伺候。”
——砰。
门被楚允大力拉上。
许未看着微低着头,看不清神色的严淮,宽慰地说:“严少您别听楚二公子胡说,今天是我的错,听见您出意外应该立刻让您转去我们旗下的医院,不在那儿做手术的话也不会……”
“不是你的错。”严淮低低出声打断他的话,语气竟显得很平淡。“楚二说的对。”
“他说的对,他哥花在我身上的心血、时间,都白费了。”
许未呼吸一滞。
严淮没什么表情地抬起头,看了眼许未,又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孟安澜,作出微微回想的模样。
“安澜,你刚刚出去了?去干什么?”
孟安澜一怔,下意识看向许未,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我……”
许未接过他的话,坦白道:“是我,我拜托孟先生打电话给楚少。”
严淮视线移到许未脸上,许未顶着他的目光,扶扶眼镜。“我觉得或许楚少在这里您会更轻松。”
许助理一边说出这句话一边观察着严淮的表情。
但闻言,严淮的神色没什么变化,他极为疲惫地往后倒去,闭了闭眼。
“我知道了,你们出去吧。”
许未张张嘴想说什么,但看着眼睫紧闭的严淮,最终还是走了出去,孟安澜瞥了眼许未,犹豫过后也跟着走了。
严淮耳朵边听见他们逐渐远去的动静,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空荡荡的房间内,光影逐渐爬上了他的面庞。
,
一声刺耳的鸣笛声撞击耳膜!
严淮被惊地直接睁开了双眼。
他额头不知何时布满汗珠,心口像压着石头一样闷得厉害,严淮张着嘴,短促地呼吸着。
这口气好像怎么都喘不匀,一呼一吸之间都得颤抖着声带,气管被冰冷沉重的水泥灌满,很疼。
严淮用手臂盖着脸,喘息了好久好久。
……
恍惚间有一道熟悉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严淮用另一只手摸索着,将那个金属质地的东西从枕头下拽了出来。
手指紧紧捏着,指节都泛着青色。
严淮下意识将它放在耳畔。
铃声停了,严淮仿佛没注意,他抖着声线,从手臂遮住的缝隙间,对着空气艰难且微弱地说了句——
“……楚修明。”
在严淮看不见的,距离耳边一厘米的地方,手机屏幕上通话页面一秒一秒地走过。
有一道男声从那里透过电信号传了过来。
那道声音说:“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