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入耳,苏皇后眼前一黑,身体晃了一晃。
「娘娘!」
蕈紫骇然,伸手扶住苏皇后。赵夕颜眼疾手快,扶住苏皇后的另一边胳膊。
苏皇后闭着双目,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急促不稳。好在到底撑住了,并未昏厥过去。
坐在地上的诰命贵妇们,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惊恐和愤怒,一个个低声怒骂颍川王世子。
慕容氏是天子家奴,谋反逼宫罪大恶极。这个颍川王世子,可是徐家子孙,竟然勾连慕容父子谋逆作乱!实在可恨可恼!
「皇上现在如何?朝中众臣,有没有死伤?」赵夕颜略略扬高音量问道。
灵堂里很快安静,众夫人一同看向传信之人。
亲兵躬身,快速答道:「颍川王世子挟持皇上待在寝室里,定国公父子闯进去,又无奈退了出来。众臣暂时没有大碍,正在商议如何营救皇上。」
「定国公派人来东宫送信,一是为了安皇后娘娘的心,二来,也是为了让娘娘提高戒备。说不定,娘娘身边有颍川王世子安插的内应,会骤起伤人。」
苏皇后口不能言,蕈紫到底身份低微,只是一个宫人。现在,能代苏皇后出声稳住局面的,唯有北海王世子妃。
赵夕颜沉声道:「娘娘已经知晓,你暂且退下。金銮殿里有什么消息,速速来报。」
亲兵退了出去。
赵夕颜先看向苏皇后。
苏皇后目中闪过激烈又复杂的情绪。颍川王世子……是因为陈氏难产身亡,心生怨恨,才会生出谋逆之心吧!
赵夕颜似看穿了苏皇后的心思,低声道:「颍川王世子一直怀有异心,陈氏之死,不过是个引子。娘娘不必自责愧疚。」
苏皇后满心晦涩难言,将头转到一旁。过了片刻,才转了过来。她用力握了握赵夕颜的手。
赵夕颜略一点头,目光掠过众妇人惊恐不安的脸,语气沉稳而坚定:「大家不用慌乱。东宫封了宫门,逆贼闯不进来。金銮殿那边,有忠心的老臣,有忠于皇上的禁卫,皇上也会安然无事。」
一个诰命夫人鼓起勇气张口:「万一逆贼逼宫成了,该怎么办?」
赵夕颜神色淡淡:「不会有那一刻。如果真有,先赴死的也会是娘娘和我。你们可以随自己的夫婿和儿子向逆贼投诚,就能保全性命。皇后娘娘不会降,我赵夕颜也绝不会向逆贼弯腰低头。」
那个诰命夫人哑然无语。
一众诰命你看我,我看你,心里的慌乱竟稍稍平息。
改朝换代,历来伴随着腥风血雨。颍川王世子和慕容尧慕容慎父子勾连作乱,是想谋朝篡位。不管是谁坐龙椅,总不能杀光所有臣子。
正如赵夕颜所言,真到了那一刻,她们的活路比苏皇后和北海王世子妃大得多。
灵堂里再次陷入沉默。
众人各自低头盘算着自己的心思,气氛有些异样。
一个女子忽然站了起来,大声嚷道:「赵夕颜,你话说的好听!心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
赵夕颜蹙眉,看着神情激动高声叫嚣的西河王世子妃:「堂嫂这话是何意?」
西河王世子妃冷笑一声:「你就别装了。谁不知道慕容慎对你一片痴情,当日为了你,连忠勇侯府的亲事也拒了。后来亲自去北海郡求亲不成,一直不肯死心,和你纠缠不休。」
「你当然半点不慌。就算慕容慎领兵冲进东宫,杀光我们所有人,也舍不得动你一根手指。你这个北海王世子妃,摇身一变就能扑进逆贼怀抱……」
啪!
响亮的巴掌声,惊住了所有人。
西河王世子妃猝不及防,被重重扇了一巴掌,眼冒金星。耳畔响起赵夕颜冷冷的声音:「闭嘴!再敢胡乱嚼舌,就不止一巴掌了!」
西河王世子妃捂着脸,眼里冒出怒火。可一对上赵夕颜冰冷的目光,冲上去厮打的勇气瞬间就没了。
赵夕颜盯着西河王世子妃,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赵夕颜对天立誓,绝不向逆贼低头。」
「如果逆贼冲进东宫,我绝不苟活!如违此誓,五雷轰顶死无葬身之地。」
「曹氏,你也来立毒誓。」
西河王世子妃嘴唇不停颤抖,半晌都没挤出一个字来。
赵夕颜轻蔑不屑地冷笑一声,退回苏皇后身侧,稳稳地扶住苏皇后的胳膊。苏皇后复杂的目光落在赵夕颜的脸上。
熬了几天几夜,这张脸庞免不了清瘦憔悴,却闪出比往日更炫目的光芒。
或许,这才是赵夕颜本来的模样。
这两年多来,她不愿张扬,一直低调隐忍。直至今日,于众人恐慌宫中危难之际挺身而出,光芒四射。
和赵夕颜一比,慕容燕就如跳梁小丑,苏环黯然无光。这样的赵夕颜,才配为东宫太子妃,日后执掌六宫母仪天下。
苏皇后默默地用力握紧了赵夕颜的手。
金銮殿外的厮杀,愈发惨烈。
一个又一个忠心的禁卫倒下,绑着红巾的禁卫们,同样死伤惨重。双方都在拼命。
陶将军杀红了眼,早将性命豁了出去,一边挥刀一边狂呼:「我等吃着皇粮,为皇上尽忠。今日,都死在这里也罢,绝不能让逆贼冲进殿内。」
一直在陶将军身侧的定国公世子,已不见了踪影。
皇宫共有四处宫门,慕容尧慕容慎兵力有限,全力攻一处宫门。另外三处宫门也有争斗,却没那么激烈凶险。
一个时辰后,定国公世子从北边的宫门冲了出去。
他身后的五个亲兵,已经死了四个,只余一个身上有五六处伤,拼力抢了一匹战马来:「世子快上马!」
定国公世子无暇多言,翻身上马,骏马嘶鸣着狂奔。
那个受伤的亲兵,豁出性命为自家主子断后,不出几个呼吸间,就被乱刀砍死。
一支箭飞过来,定国公世子迅疾闪躲。却未躲过另一支。万幸没伤中要害,伤在了肩膀处。
定国公世子闷哼一声,用力一踢马腹,继续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