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慎从书房离去,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个丰腴的美貌女子迎了上来,恭敬地敛衽行礼。慕容慎伸手扶起妻子,声音温和:「你怀着身孕,好好歇着就是。」
这个女子,正是去岁嫁入慕容府的纪云舒。
曾经活泼爱笑的纪二姑娘,做了半年的慕容家儿媳,比在闺阁时娴雅安静得多。慕容慎这么一说,纪云舒也就起身,默默跟在丈夫的身后。
慕容慎在寝室里坐了片刻,纪云舒便安静地坐在一旁。
慕容慎不喜女子啰嗦多话。她从嫁进慕容府第二天就知道了,这半年来,她一直小心翼翼,唯恐触怒慕容慎。
这份恐惧,是因为不小心窥见过慕容慎亲自动手处置犯错的亲兵。当时,新婚尚未满月的她,捧着宵夜到了书房外,透过门缝,亲眼瞧见了血腥的一幕。她全身簌簌发抖,扭头将胃中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自那之后,她几乎不敢抬眼直视慕容慎。
万幸慕容慎日日在宫中当差,得了空闲还要去禁卫军大营,回慕容府内宅的世间少之又少。隔十天半月才回来,熬过一晚,隔日天没亮慕容慎就进宫去当差。
更幸运的是,她很快有了身孕,夫妻就不必同房了。不知道慕容慎是什么感觉,总之,她长松一口气,很是快活。
如今她身孕将近三个月,每日好吃好睡,没有孕吐,人也胖了一圈。
慕容慎看纪云舒一眼:「数日没见,你似乎又胖了些。」
纪云舒迅速抬头,很快又垂下:「我怀着身孕,时常肚中饥饿,一日除了三顿饭,还要加两顿宵夜。」
慕容慎下意识地拧了拧眉,沉声道:「也该克制一二。颍川王世子妃先例在前,你要引以为戒。」
这话说得是没错。不过,语气淡漠,满是高高在上的威严。当她是他麾下的士兵不成?
纪云舒心里疯狂吐槽,面上一派柔顺,乖乖应是。
慕容慎坐了片刻,便道:「我还有事,待会儿去军营,就不必准备我的晚饭了。」
纪云舒眼睛悄然一亮,轻声应道:「差事要紧,相公忙正事,妾身能照顾好自己。」
慕容慎也就无话可说了,很快起身离去。
总算是走了。
纪云舒一口气松得格外明显,拘谨的模样立刻消失不见,笑眯眯地对身边丫鬟说道:「去厨房吩咐一声,我今晚要吃鱼肉馄饨。」
丫鬟有些犹豫:「可是,大公子刚才还嘱咐过少奶奶,要忌些口食。」
纪云舒瞪心腹丫鬟一眼:「到底谁才是你主子?还不快去!」
她就剩这点可怜的爱好了。如果吃都不能吃了,活着还有什么趣味?
半个时辰后,厨房送来一大碗香气扑鼻的鱼肉馄饨。还有八道菜肴,冷盘热炒,荤素俱全。
纪云舒美滋滋地吃了晚饭。
陪嫁丫鬟看着自家主子这副模样,愁得不行。女子嫁进夫家,都是忙着伺候公婆讨丈夫欢心,自家主子倒好,每日待在院子里。除了必要的请安,根本就不出院子。
白日里吃吃喝喝,晚上还是这样。这才怀孕三个月,人已经胖了一圈,比起闺阁的时候还要胖得多。
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啊!
纪云舒抚摸着微微鼓起的小肚子,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声。一抬眼,见陪嫁丫鬟那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傻丫头,别替主子我发愁了。」
「这门亲事,是祖父应下的。我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听从祖父,嫁进了慕容家。」
「慕容慎心里装着谁,这府中上下谁不清楚?满京城的闺秀们,哪个不知道?说起来,以前我还
曾取笑过高平平,被无故悔婚来着……算了,不提也罢。总之,我现在是慕容府的大少奶奶,肚中怀着慕容氏的血脉。再熬半年,生个儿子,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我每日好吃好喝的,照顾好自己,不是挺好么?」
「诶,说得好好的,你哭什么嘛!我真没觉得委屈,这样就挺好。」
陪嫁丫鬟眼圈红了,低声哽咽:「哪里好了?人家姑娘成亲出嫁,和夫婿恩恩爱爱。小姐你嫁进慕容府,大公子像冰块一样,在人前做做样子,私下里何其冷淡。」
纪云舒一脸无所谓:「嫁一个不爱自己的夫婿,可不就是这样?我早已想开了,就这么活着吧!」
慕容慎不爱她,她不在乎。反正她也不爱慕容慎。
就这么凑合着过吧!
陪嫁丫鬟抹了眼泪,想了想说道:「小姐整日在内宅闷得很。等孕期满三个月了,回纪府小住几日,邀几个闺中好友登门说说话解解闷。」
纪云舒听了有些心动,一想到刻薄难缠的婆婆,又叹了口气:「还是算了。我去张口,婆婆十之八九都不会应,还会数落我一堆。」
「再者,回了娘家,祖母母亲婶娘她们也会啰啰嗦嗦地嘱咐一堆,我实在不耐烦听那些。见了昔日好友们,我又有什么可说的?她们问起我在慕容府的生活,我该怎么说?」
「不如想想,明天早上吃什么?油滋滋香喷喷的牛肉饼怎么样?」
不知为何,纪云舒越是这样,陪嫁丫鬟心里越觉酸楚难过,眼睛一红,又哭了起来。
慕容慎当然不知道这些。
他不在意纪云舒想什么。只要纪云舒安分守己,能做好慕容府的大少奶奶,不给他添无谓的麻烦,就已足够了。
他在军营里住了一晚,隔日五更天进宫当差。
换班时见到陶将军,慕容慎十分客气,拱手行礼寒暄。
这半年多来,慕容慎像变了个人。一开始,众人都很不习惯。时日长了,也就慢慢适应了。
陶将军笑着拱拱手,随口道:「皇上昨夜召歌姬取乐,今日应该不会早起。」
眼下清河郡流匪凶猛,忠勇侯父子一个死一个重伤,太子挺身而出力荐北海王世子领兵去平匪。永明帝索性将烂摊子就丢给了太子和北海王世子,自己彻夜荒yin。
果然是昏君。迟早死在美人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