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七年二月,齐国国君身染恶疾的消息传出。
难怪他许久不上朝了,仅让长子监国。
据闻,他这病皆因忧虑国事而起。少阳大军攻占了西境,还一副长驻的姿态。霸在自己的国土上,打不过又撵不走,能不焦灼患疾吗?
本来,大臣们和宗室跟着一起着急,直到有消息传出他们大王得的是恶疮。那恶疮其肉突出,如花开状。时好时坏,如今开至头面,宫中医官束手无策。
那不是花病吗?寻花问柳的恶果!
据悉,得了病,好男色的他反而一改喜好,迷起女色来了,宫中长相出众的奴婢皆难逃魔爪。而且,凡对他那张脸露出恶心嫌弃表情的奴婢,直接砍了。
得知走漏消息,齐王一怒之下,把身边服侍的人统统砍了。
此等暴虐行径,举国震惊。
很快,齐国民间掀起一股风言风语,说与其被这样的君王统治,不如迎少阳君入城。听闻少阳军虽然缺粮,却不曾抢掠百姓家的粮,仅把富户剥了一层。
上梁不正下梁歪,听说,齐国的王长子颇有乃父之风。由他继承王位,指不定哪天齐国真的有位男王后,贻笑大方。
家丑外扬,齐国的诸侯、宗室恼羞成怒,拥兵自重,拒绝出兵驱逐少阳大军。除非齐王、王长子肯放弃王位,由王族其他年轻有为的宗室子弟担此重任。
不然,驱逐少阳大军的重任就靠王室禁军了。
那肯定不行,齐王、王长子不傻,怎肯轻易出动王城的禁军?一旦禁军出动,又有谁来保卫王城?王室宗亲已经露出取而代之的意图,岂能让他们得逞?
无奈诸侯、王室子弟各怀心思,不听调遣。内忧外患,把躲在后宫的齐王气得暴跳如雷。
攘外必先安内,内部人心各异,哪顾得了外敌?
而在西境,元昭派往京城送信的三路亲卫,仅归来一人。不出所料,京城果然有人在拦截她传往宫中的奏表和军报。
原来,那三人分别进了京城,经观察,他们不仅发现国公府、东平巷的公主府附近的街道被安插了不少眼线,连曲府、郡马府的外边也有不少人在盯梢。
这种情况下,他们根本不敢露面要求面圣,而是等那名校尉来探路。
终于,在京里潜伏了几天,好不容易等到那名校尉在城里出现。此人的确机灵,他沿途发现关卡道口的盘查甚严,尤其针对送信的驿卒。
甚至八百里加急的也要下马接受盘问。
那校尉见状,不敢表明身份,一路低调回京向熟人求助,结果被熟人带到一处僻静的民宅……三名亲卫追到郊外救了校尉,可他已身负重伤,奄奄一息。
于是,三名亲卫把他送到远离京城的一户农家养伤,并让一人先回西境把京中的情况禀告少阳君。
而他们,则留在城内探查皇帝的态度和禁卫的动向。
等元昭收到信儿时,她已经率兵到达与齐国毗邻的小国,徐国。大军压境,事前毫无征兆,令徐国边境的守将既惶恐又愤怒,质问她为何无端兴兵发难。
“我断粮了,特来向贵国讨点粮草,来日必报。”她态度友善道。
谁家大军断粮了还敢明言的?她这理直气壮的态度让对方气笑了,扔下话,她若敢乱来,他这便上报徐国王室派使臣质问武楚皇帝,然后紧闭城门不搭理。
“攻城。”元昭道。
大战来得太突然,打了两天,徐国守将已招架不住连忙通报王室。最终,开仓放粮,全部给少阳大军运走了,并一再强调城中已无存粮,不要再来骚扰。
小国就是小国,看着那一车车抢来的粮草,顶多够二十万人吃半个月,杯水车薪。
元昭想了想,派人到桑兰求粮,再派其余副将兵分几路骚扰附近的小国们。并且让副将们放话,谁敢反抗,城破人必亡;烧毁粮草者,城民之肉挂上墙。
饿狠了,她的大军连人都吃。
这道命令让人浮想联翩,军中不少想象力丰富的将领吐了好几天。包括曲汀兰,她吐得脸色苍白,扶着墙,不敢相信地追问洛雁:
“不是真的吧?殿下开玩笑的吧?”
洛雁和众女卫神秘一笑,不作声,给她留下一道悬念。
“呕——”于是她继续吐。
在将领们出去打家劫舍时,桑兰的粮草到了,足够少阳军吃两个月。随粮草到的还有兰木奇的一名亲随,毕恭毕敬地提醒她:
“桑兰连年天灾人祸,收成不多,还望少阳君体谅……”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须知,当年的约定是,她助兰木奇归国登基;而他替她煽风点火,联合各国围攻燕蜀为兄长报仇。
如今,双方均已践约,再无瓜葛。
“齐国虽乱,那是暂时的。等它缓过气来,得知桑兰一再为少阳大军支援粮草,恐难善了。”那亲随打躬作揖,一脸讨好地说着各自安好的负心话,“还望少阳君给桑兰一条活路……”
桑兰是左右逢源的国度,曾经为北苍、齐国和燕蜀提供过粮草援助。四个大国之中,唯有它鲜少战乱。与陵川相比,它才是真正的天下粮仓。
谁会闲着无事打自己的粮仓?
况且,它并非一个人的粮仓。谁敢打它,另外两人就敢打谁。
“齐国君王口蜜腹剑,阴晴不定,你们大王就不想彻底铲平它一劳永逸?”元昭反问来者,“趁本君在,不如合作?”
亲随的眉心猛然轻跳,仍笑眯眯道:
“主意虽好,但,您能保证自己何时在,何时不在么?如若不能,这样的合作对我王岂非大大不利?”
说实话,与强大霸道的北苍相比,反复无常的齐国更加招人恨。无奈,她如今人在屋檐下,武楚皇室一心想弄死她,这样的人哪有资格和桑兰国君谈合作?
齐国比燕蜀强大不止两倍,绝非轻轻松松就能瓜分的。
元昭见对方不买账,不勉强,多嘴嘱咐一句:
“开春了,桑兰习得我七哥改良农桑的手艺,好好种地。指不定秋收之时,我军得过去帮帮忙……”
一家不说两家话,帮着帮着,就成她的了。
没办法,等吃完目前这批粮,若在别处抢不到,只能打扰桑兰了。她从来不敢把话说得太满,留有余地,再见亦是朋友嘛。
亲随:“……”
半晌之后,那名亲随臭着一张脸带着运粮车队离开了少阳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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