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赵用贤在十二年前真的退过婚?”万历皇帝对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孙暹问。
孙厂公答道:“确有此事。”
万历皇帝毕竟是个还不到三十的青年,饶有兴致的说:
“在话本小说里,被退婚的人必定能发奋图强,至少中一个进士!而这个吴镇当真不行,只能恩荫一个监生而已。
不过赵用贤这样爱惜羽毛的人,当年为何退婚,以至于落下把柄?”
孙厂公奏道:“传闻当时赵用贤被廷杖罢官,正处于内心非常敏感的阶段。
不知怎得,那时的他被亲家激怒了,然后才愤而退婚。”
万历皇帝又问:“长安左门外,数百武官竟然打不过林泰来和他的家丁,真的假的?”
孙暹奏道:“数百武官乃是临时聚集,可视为游兵散勇,打不过凝聚一心的林泰来和家丁也正常。”
万历皇帝有点向往的说:“若让林泰来和不服气的武官各自率领数百人,在内校场打一场,不知谁胜谁负。”
这时候司礼监掌印太监张诚走了进来,正好听到这句,劝诫道:“皇爷不可将臣下视为取乐道具。”
也只有老资格的张诚敢这样说话了,万历皇帝收起了乐子心,问道:“有什么事情?”
张诚答道:“近日有二十二本章疏集中进奏,内容皆涉及国本。”
万历皇帝捂住了胖脸,应激反应一样的叫道:“又来了!他们这次又说什么!”
张诚又答道:“疏中言事主要有两条,第一是质疑皇爷对长哥过于凉薄”
换成一般内监,就算是转述,也不敢这么直白的说出来。
但张诚不一样,资格老敢说话,有什么就说什么了。
“混账!”万历皇帝勃然大怒,拍着榻边几案喝道:“此辈胆敢离间我父子!”
要说他偏心三哥,他心里也承认,但要说他对长哥凉薄无情,他就不认!
他只是不想让长哥当皇太子而已,并不是说完全没有血脉亲情!
张诚没有发表意见,他的主要职责也不是发表意见,继续奏报说:“其二,大臣们奏称长哥已经九岁,即便未立东宫,也该让长哥出阁读书,早受豫教。”
大臣请求让皇长子读书,这是一个新动向。
但是在万历皇帝眼里,本质上大臣围绕国本问题,变着花样找话题而已!
让皇长子读书就得配备老师吧?配备了老师就肯定要维护学生,不就成了类似东宫班底的集团?潜移默化里皇长子不就成了皇太子待遇?
万历皇帝琢磨了一会,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些人突然又来集中炒作国本话题,动机是什么?
便又询问说:“从过年时此辈消停了一二月,为何又突然开始争了?”
张诚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可能是有些人最近遭遇不顺,迫切需要将朝廷的关注转移到别处。”
万历皇帝狐疑的想了想,恍然大悟!
最近让别人吃大瘪的人,也就是林泰来了,所以有人为了躲避锋芒,就拿国本问题搅浑水!
张诚劝道:“近日总有人妄加揣测皇爷父子天伦,须得有所举措以正视听。”
张诚的本意是,劝万历皇帝给皇长子一点优待或者曝光率,以平息这种皇帝对长子的凉薄的舆情。
比如加封皇长子生母,或者让皇长子读书,或者在一些礼制场合让皇长子代替。
万历皇帝没有按照张诚的思路来,下旨道:“明日召见阁臣,朕亲自说明白了!”
张诚无奈,只能奉旨传旨。
随后万历皇帝想起了什么,又道:“把林泰来也一并召来!”
万历皇帝久在深宫不露面,突然传旨召阁臣觐见,这让大学士们深感意外,不停的在心里揣测皇帝的心思。
只有申首辅哀叹一声,怎么这剧本,越来越像纸糊三阁老的剧本了?
当初成化皇帝也是久在深宫,大臣们强烈要求皇帝见见大臣。
然后成化皇帝就召见了一次阁老,结果三个阁老也不知道该跟皇帝说点什么,也没胆量当面纠正皇帝过失,唯有山呼万岁就退下了。
再后来这三人就被讥讽为纸糊三阁老!
申首辅感觉,自己现在处境就特别像纸糊三阁老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