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许久,一缕阳光穿过牢房小小的窗户洒到唐馨儿身上。
刺眼的光让她睁不开眼睛,她努力让自己坐起来,可一使劲,手指疼得让人抓狂。
举起双手,满手血痂,四个手指乌黑且肿得跟胡萝卜似的。
唐馨儿很渴,很渴,长时间滴水未进加发热让她喉咙跟要喷火似的,张嘴想喊狱卒给点水,但发不出声,努力了几次,方用嘶哑的声音喊了出来“有人吗?来人”
过了许久,久到唐馨儿以为不会有人过来,一个干瘦黝黑皮肤的五十多岁的狱卒陂着腿慢悠悠的来到了牢房前,“这是一碗稀粥,赶紧喝了吧,趁现在没人”
唐馨儿赶紧接过,手里却被塞了一个暖呼呼的鸡蛋,狱卒轻轻拍了她手,她赶紧收下,道了声谢,狼吞虎咽喝了粥,狱卒看了看四周,收起碗离开了。
世人多锦上添花,雪中送炭的却寥寥无几。唐馨儿看着手里的鸡蛋,心思百转千回,暗暗发誓,只要自己出得去,必当报答今日稀粥之恩。
轻轻剥了鸡蛋壳,掰成两半,挪到离邓掌柜最近的栅栏边,轻轻喊道“邓掌柜,邓掌柜”
邓掌柜名邓通,年五十,哪经得起饥饿,早已头昏眼花。
唐馨儿喊了好久,方听到邓掌柜虚弱的声音,“东家,我在”
“你快把这个吃了吧,咱们要好好活着,看着害咱们的人是怎么死的”唐馨儿目光狠厉,银牙暗咬。
“东家,你吃吧,我还挨得住”
“刚刚有个狱卒给了我一碗稀粥,你赶紧吃”
邓掌柜伸手接过半个鸡蛋,老泪横流吃了起来。
唐馨儿用手帕将剩下的半个鸡蛋包好贴身放着,在周伯通或者忍冬来之前,她得活着。
芙蓉轩的争吵声让伺候在门外的丫鬟噤若寒蝉。
“你现在胆子大了,敢这样跟我说话?”马氏尖利的声音吼着。
“母亲,馨儿她现在还关在牢房里,您不能见死不救啊”周伯雍着急得面红耳赤。
“救?都道民不与官斗,你让我怎么救?”马氏摆着桌子吼道。
周伯雍像霜打过的小白菜,嫣嫣的耷拢着脑袋坐在椅子上。
“母亲,馨儿是被陷害的,食味轩的点心,每日都有给咱们家的人吃,咱们都没事,为何那尤李氏一吃就出事”周伯雍抬起脑袋,看着马氏,目含希冀道。
马氏叹了一口气,“我如何不知,你大姐和二姐哪,馨儿那丫头都三不五时的送各色糕点去”
马氏虽泼辣,但这段时日的相处,唐馨儿又是送银子,又是送吃的穿的,面子里子给得足足的,若唐馨儿就这样死在了牢里,可没人给她这些了。
思虑片刻,马氏雷厉风行的对周伯雍吩咐,“我写封信,你赶紧去找我娘家哥哥,他以前做过一段时间的榕城先主簿,虽然说人走茶凉,但多少还能找到一些人的”
周伯雍听了后,赶紧起身,亦步亦趋的跟着马氏,生怕她反悔,直到拿到马氏的手书及一包银子后,一溜烟跑了出去。
马氏看着周伯雍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这要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该多好。
冯妈妈在一旁看着马氏的脸色转了又转,如何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倒了一杯茶水递给马氏,“夫人何必纠结这么多,不管是不是亲生的,都是您的,因为您是周家的主母”
马氏接过茶水喝了一口,“虽是这样说,但到底不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有隔阂”
“我看三少爷是个懂事的,端看少夫人的事就知道,我可听两人是分床而睡的,这才相处没几个月,您真心待他,他是知道的”冯妈妈小心翼翼的劝着。
马氏定定的看着窗外,并未言语,冯妈妈知道她是听进去了。人总要为自己的以后做打算,马氏也是如此,她并不愚蠢。
多番运作打点,这天傍晚,周伯雍带着忍冬终于见到了唐馨儿。
忍冬看着自家小姐的手指哭得说话都说不清楚,周伯雍眼睛红红,拳头捏的紧紧的,似一头即将爆发的小野兽般。
唐馨儿虚弱的看着他们笑了笑,“我没事的,这点小伤邀不了我的命,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夫人央了舅老爷,找了人花了不少银子,我们才得以进来”忍冬哽咽着断断续续道。
“忍冬,别哭,我没事,现在你们听我说”唐馨儿抹去忍冬脸上的泪水,拉着周伯雍他两凑近一些。
“马文举提到了李黎,你们去查查李家当家的事,我记得是全部没了,你们去再次查验一下”唐馨儿快速的说着。
话音刚落,狱卒就来催促两人离开,忍冬胡乱中将身上带的包袱塞给唐馨儿,在狱卒的推搡着离开了牢房。
唐馨儿打开包袱,有吃的干粮、穿的衣服,唯独没有药,是了谁也没想到马文举居然胆大到敢动用私刑,是算准了自己出不去了么?
唐馨儿叫着干粮,思绪百转千回,却不得章法,惟愿周伯雍和忍冬能找到蛛丝马迹。
是夜,一个身黑色兜帽斗篷的娇小身影闪进了城北四进院落里。
“大人等候多时,这边请”这个管家摸样的中年男子躬身道。
“嗯”随即跟着中年男子快速朝后院走去。
马文举听到开门声,抬起了头,看着来人。
只见来人放下兜帽,露出一张清艳卓绝的脸,肤如凝脂,弯弯的柳叶眉,似蹙非蹙的翦水秋瞳,一时间马文举竟呆住了。
“呵,马大人多年未见,还真的色心未泯啊”女子嗤笑着开了口。
“多年未见?我和姑娘是旧识?”马文举拿起酒杯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玩笑不恭道。
女子莲步轻起坐在了马文举对面,拿起酒杯也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如血的红唇在昏暗的烛光里看起来让人稍有不适。
“三月草长莺飞,落英缤纷,佳人独立。马大人,这可是您做的诗,怎么忘得这么快”女子媚眼如生,莞尔笑道。
对面的马文举却见鬼班,双目圆瞪,颤抖的手指着女子,“是哪?!你不是早就死了么?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未亡人李淑”女子往下手中的酒杯,目光一冷,朱唇轻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