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李徽清楚的很。除了谢玄之外,定然还有许多人也在全力的打听这件事。特别是吃了亏的桓温那帮人,必是干方百计的想要打听其中的内情。鉴于此,所有知晓火药配比秘密的人,李徽都必须要保护好他们。并且从现在开始,要完全的将他们置于耳目监督之下。
所以,李徽决定,将覆舟山的几名小道士接进京城之中,在丹阳郡城之中安置。在周澈李荣以及自己绝对可以信任的人的保护之下,避免为桓氏等人的耳目探知,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在新年之前的一个多月时间里,李徽依旧忙忙碌碌。张彤云多次提醒李徽主意身子,不要太辛劳。但李徽又怎么能安闲享受生活。
他也希望能够和年底的王谢大族子弟一样享受宴饮轻松的时光,但是现实却是不允许的。特别是随着时间的飞逝,随着局面的演进,李徽越发的明白做好一切应对剧变的准备,不断的夯实自己的实力,完善自己的规划的重要性。有备无患,积极进取,这便是自己能够立足于大晋,保证自己和身边人安全的资本。
腊月十二,张玄举家来京赴任尚书省度支部尚书之职。这自然是王谢加强朝廷势力的一环。张玄虽同江南大族顾氏关系密切,但同丹阳李氏联姻之后,并同谢氏公子谢玄交好,事实已经身份不同。
所以,以张玄入京担任度支部尚书,不会招致同时王谢和桓氏的反对,双方其实都能接受。
张玄举家来京,自然是受到了隆重接待。谢玄故技重施,将甜水巷宅子让张玄一家居住。连续数日举办宴饮聚会,为张玄接风。
张彤云自然也是欢喜的很。兄长来京城,自己便也有了娘家可走了。
腊月二十三,会稽郡四合飞钱庄分号开张。王谢大族各派家中子弟前往出席。李徽虽未前往,但派出了族兄李正前往道贺。谢家派出谢琰代表其父谢安出席。会稽郡本地大族名士尽皆受邀出席站台,场面隆重。
吴兴郡分号本来计划年底开张,但因之前耽搁,人员的培训尚未完成。王誉之建议年后开张,免得生出纰漏,也得到了许可。欲速不达,钱庄做事,需要各方面都缜密细致,不能草率。毕竟这是关乎大笔钱款利益之事,若人员业务不精,监督不严,计划不周,那是很容易出错的。
好在吴兴郡本地招募的数十名人员在年前已经抵达总号,培训实习。年后培训完成后,再派精干人手前往担任要职,自会很快解决这个问题。
一个多月时间转瞬便过,忽忽已是新年到来。李徽在年前几日也终于闲暇了下来。一年到头忙忙碌碌,到了年底自当停顿下来。这是几乎所有人心中所想的事情。
腊月二十八,最后一次朝会上,崇德太后和新皇司马曜临朝。朝会上下旨大赦天下,赏赐百官,安定天下之民心。
朝会上,谢安被加授后将军之职,以领中领军军务。这算不得什么升官,但却是对谢安新亭之行劝说桓温大军退却的一种实在的褒奖。其实是将京城中军的部分领军之权移交到谢安手上。
谢玄加了北中郎将之职。这更是稳固了他在军中的地位。四大中郎将从官职属性上来说是属于外军军职,那也就意味着,谢玄实际上以右将军领中军兵马,但却有了领外军兵马的资格。一旦有需要,谢玄便可以统帅中外兵马。
李徽因为新亭之行的出色表现被加授门下省侍郎之职。门下侍郎是四品官职,看似只是皇帝侍从的官职,但其实在门下省已经是极高的地位了。侍中之下是散骑常侍,散骑之下便是门下侍郎。更是参与门下省决策的人员之一。
若说之前李徽在门下省的官职只是摸到了朝廷决策权力的皮毛的话,现在,他便拥有了直接参与决策的身份了。
有时候,职位不重要,门槛更重要。跨过了那座门槛,便有了资格和身份。
……
除夕之日,天降大雪。为了一扫去年的阴霾,尚书省拨款定制了数干只红灯笼,挂在了京城大街小巷之中。天黑之后,数干只灯笼点起,平添诸多热闹气氛。
宁康元年的新年便在这大雪纷飞和红灯笼的闪耀之中如期而至。
过去一年,大晋朝上下过的并不轻松。经历了庾氏起兵,皇帝驾崩。经历了新皇登基,经历了秦人袭扰,也经历了桓温再一次领军逼近京城。
就像一锅沸腾的水,大晋朝在过去一年永远处在沸腾之中,难以平静。人们也愈发的感受到生存的艰难和社稷的危机之感。个人的命运和国家的命运是联系在一起的,当一个国家动荡不安的时候,很少有人能够独善其身。
嗅觉灵敏和目光敏锐之人,其实已经意识到,大晋的局势一年比一年的难为,各种麻烦大事一件接一件的发生,这便意味着巨大的矛盾正在酝酿,更大的危机正在到来。大晋朝本就不够坚实的根本在在发生动摇。里里外外都有着强烈的征兆。
对于南渡之后的大晋上下而言,偏安一隅本就是他们共同的心态,本就抱着一种颓废的苟安的态度过日子。这样的局势之下,人心颓丧更是常态。即便如王谢和桓氏大族,他们其实也是这种心态。所以在许多事上才能够保持底线思维,不会激进的走最后一步。因为他们都明白,真正刀兵相见的时候,那便是大晋灭亡之日。
但无论如何,哪怕是再艰难的日子,人们也是抱着希望,憧憬着未来的。大晋的百姓们即便过着担心受怕的日子,即便过了糟心的一年,在新年来临的时候,他们还是对未来保持着希冀的。
或许明年便是好年份,便会风调雨顺,吃的饱穿的暖呢?或许明年便会发财发家,添人进口,过上安稳日子呢?或许明年便会天降伟人,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呢?谁知道呢?
在乱世之中,在黑暗的世界之中,保持希望的心态是最重要的。希望之火,哪怕微小,那也是历史延续,人类延续的火种。
……
正月初一,清晨时分。白雪映照在长窗的窗纸上很是亮堂,外边传来了刷刷的扫雪之声。
李徽从睡梦之中醒来,入目便是张彤云娇媚的俏脸。怀里的张彤云光溜溜的像个小白羊,此刻被李徽的手臂紧紧的搂着动弹不得,此刻睡得正是香甜。
李徽身子一动,张彤云睁眼惊醒了过来。哎呀一声起身看向纱帐之外,发现天已大亮,忙要起身。
“糟糕了,这可迟了。怎睡到此刻?要去给婆婆煮茶敬茶的。”张彤云口中娇呼着,连忙找衣服穿。突然惊觉到自己还光着身子顿时羞的面红耳赤。
李徽伸手将她一搂,搂进被窝里笑道:“还早呢,是雪光映照的亮堂罢了。昨晚那么辛苦,再睡一会不迟。”
张彤云脸上发烧。李徽说的昨晚‘辛苦’之事,令人不能回想。昨晚的年夜饭夫君喝了不少酒,上床之后撩拨自己疯狂了数回。自己最后实在是承受不住求饶,他才作罢。他太欺负人了,自己累坏了,所以才睡的不知醒来。
“都怪你,放开我。”张彤云扭动着身体,捶打着李徽的胸口。
但越是扭动,身体的接触便越是令人难受,张彤云几乎已经感受到了李徽身体的变化了,忙哀求道:“夫君,饶了我吧。这一大早的,外边有人扫雪了。婆婆她们怕也起身了。你莫要胡来。”
李徽呵呵一笑,放开了她。
张彤云美丽可爱,但是太放不开。成婚之后,在夫妻之事上甚为节制和自重,从不肯让自己尽兴。昨晚自己可没惯着她,算是尽兴了一回。但毕竟不能强人所难,毕竟要给予尊重。虽然知道其实她也很享受欢乐的滋味,但是这年头的人规矩多,张彤云自重身份,所以矜持些也是情有可原的。
张彤云爬起身来在,找到了肚兜遮住身体,匆匆忙忙下床穿衣。李徽眯着眼靠在床头,看着她婀娜的身姿被锦袄裹住,这才收回目光来。
“夫君也早些起来吧。今日大年初一,家里上下都要来磕头见礼的。还要拜祭祖先的。是了,谢姐姐说要来赏梅,还有周大哥和冰柔他们来。你可是主人呢。”张彤云整理着长长的秀发说道。
李徽笑道:“看来今日还挺忙的。阿姐今日真的会来?她答应你了?”
张彤云道:“夫君挺奇怪的,问了几回了。谢姐姐亲口答应了我,还能有假?她也不是第一回来我们家,难道还有什么忌讳不成?”
李徽笑了笑,没有回答。
夫妻二人起了床,张彤云叫了侍奉的婢女进来,两名婢女伺候李徽和张彤云梳头穿衣又洗漱。很快收拾停当,来到正房屋外。
院子里,阿珠正带着人清扫路上的积雪。昨日一场大雪下到凌晨,整个庭院里一片雪白,雪厚达尺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