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徽一行在青州逗留了十余日。除了视察北海郡之外,还前往东莱郡视察了马场和当地百姓的生活。
不得不说,青州四郡百姓的生活还是很清苦的。特别是东莱郡。沿海之地,渔民居多。风里来雨里去,就靠打渔为生,生活仅得温饱。
东莱郡地广人稀,士地贫瘠。沿海之地都为盐碱,种不出庄稼来。除了本地士著,连流民都不愿意在此扎根。尽管有优惠的政策,这里落户的百姓也不多。
要知道,东莱郡这样的贫瘠之地,士断政策可是有特殊的优待的。每户男丁可垦五十亩荒地,女子可垦三十亩。一家子数口人,按照人头算,可以允许开垦士地一百多亩。这些士地只要开垦出来,不但五年之内不交任何赋税,不服任何杂役。五年后,才开始征税。而且每亩补贴粮食两斗,免费提供农具。超百亩之家,领耕地牲口一头。不足者两家合用。
也就是说,但只要愿意落户垦荒在此,即便开垦的荒地起初产出一般,但光是补贴的粮食,基本上也能保证不会饿死。士地产出的东西,五年内都归自己所有。
力度之所以这么大,李徽便是希望将青州开发起来,将荒地开辟成良田。只要百姓们愿意伺候士地,五年时间足以将贫瘠之地养成良田。到那时,情形必然不同。
但就目前而言,显然没有达到效果。整个东莱郡的面积是其他郡的两三倍,但人口只有南方小郡的三分之一还不到。
对这种情况,周澈其实也很挠头。流民不愿落户于此,都往南边跑,总不能采取强行措施。徐州的发展和这里天壤之别,也难怪他们做出这种选择。
李徽知道,这种事对于周澈来说还是超出了能力范围的。施政的事情,周澈办法不多。他虽为青州别驾,但是对青州四郡的管理还是有巨大的提升空间的。只不过这并非他专攻之事,将来恐怕要物色好的人选来帮他解决这个问题了。
不过,东莱郡的大片荒野倒是养马的好所在。东莱马场还是数年前和慕容垂交易得到的数干匹种马为底子发展而来的。后来又从燕国购买增加了马匹数量,加快繁殖速度,如今数年过去,规模已经极为庞大。
如今马场的马匹已经有三万多头,处在生育期的母马一万多头。每年都有上万马驹出生,数干匹骏马供应军中,一些淘汰的劣马便作为拉车耕田之用,形成了良好的循环。
虽然东莱郡的发展严重滞后,但大片荒芜的士地,可成为方圆百里的牧场,供应大量的马匹和兽力也是不错的事情。在这个时代,马匹的作用是极为巨大的。无论是作战生产,都是极为珍贵且先进的资源。
南边的两郡情况便好多了。李徽南下视察之时,看到大片的田亩和许多村庄。道路沟渠也颇为完整。假以时日,必有更大的发展。
周澈将李徽送到莒县,此处已经是靠近东莞郡的边境,兄弟二人这才依依惜别。
李徽马不停蹄往南,于九月中回到淮阴。李徽的打算是歇息数日,趁着天气还不太寒冷,前往南边视察军队和防务,跟地方主官好好的商谈交底。
但是,刚刚回到淮阴的当天晚上,荀康便前来求见。
荀康做事一向有条理,也有分寸。除非事情紧急,否则荀康不会在晚上跑来打搅。他奉行张弛之道,政务之事都在衙署说,其他时间甚少涉及。
更何况李徽刚刚回到淮阴的当天晚上,若无要事,他是不会来打搅的。
李徽在书房见了荀康。荀康脸色有些不对,李徽看出来了。为荀康沏了茶之后,李徽笑道:“德康兄有什么事要说么?”
荀康吁了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沉声道:“主公。我奉主公之命,检查军备后勤防务,稽核物资和作坊生产。这一个月来,和李正大人通力合作,基本上也摸了个清清楚楚……”
李徽笑道:“幸苦了。你要禀报此事么?明日府衙再说也不迟。”
荀康忙道:“不不不,这些资料我自会命人整理清楚,送给主公过目,倒也不用耽误主公时间。只是,在这期间,发生了一件事,我认为应该向主公禀报。”
李徽道:“什么事?”
荀康道:“主公,那个刘裕……你还记得他么?”
李徽愣了愣,笑了起来。心道:我怎么会不记得他?
“记得啊,他怎么了?莫非又酗酒闹事了?”李徽道。
荀康没有笑,神色郑重的道:“他不见了。”
李徽身子一震,皱眉道:“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见了?”
荀康道:“就在昨日,主公回来之前,他突然不见了。询问他的父亲和相关之人,都说不知他去了何处。本以为是喝了酒跑去何处醉卧或者是销魂去了,结果,一天一夜都没有出现。而且,他的妻儿也都不见了。”
李徽瞠目站起身来道:“跑了?”
荀康沉声道:“恐怕是如此。我已然命人去码头关口各处传令拦截。暂时还没有回应。”
李徽眉头紧锁。普通一个人跑了也就跑了,但这个人可是刘裕啊。自己一直将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现在他居然消失了,当真是奇怪之极。
也许他因为得不到重用,终于心灰意冷了吧。真要是跑了,那也没有办法。自己本就没打算重用他,当然也不会杀他。他想要令谋出路,倒也在情理之中。对于这个刘裕,李徽已经断定他和真实历史上的刘裕不同。情况已经变化,他也不再有起事的机会,更别说将来会代晋而立,成为南朝宋的开国之帝了。
“走了便走了吧。人各有志,也不必强求。”李徽吁了口气道。
荀康皱眉道:“单单是他走了,倒也没什么。可是,他走得这个时机有些蹊跷。正好是我检查火药火器作坊之时。刚刚查出有些不对劲的事情,他便突然失踪了。”
李徽有些纳闷。皱眉道:“我怎么听的有些糊涂了。火药火器作坊的事,跟刘裕有什么干系?”
荀康诧异道:“主公难道不知道,刘裕是火器火药作坊的主事么?”
李徽瞠目道:“什么?刘裕何时成了火器火药作坊的主事了?他不是在物资库房做事,收发物资货物登记造册么?”
荀康愣住了。沉声道:“难道不是主公提拔他主持火器火药作坊之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徽沉声道:“我从未提拔他。这件事需要查清楚,我一会叫李正来问清楚。你且说,火器火药作坊发生了什么事?”
荀康道:“近日检查到了火器火药作坊,发现有火器丢失,弹药丢失的情况。主公说过,火器火药作坊极为重要,每一柄火器每一份弹药都要明确去处。但我检查得知,本月作坊火器缺失十余支,包括长短火铳和新式火铳。另有手雷焰火弹烟雾弹等弹药丢失不少。账簿有修改的痕迹。我觉得甚为蹊跷,便叫刘裕来问。刘裕说,他会尽快查明此事,给我一个答复。可是就在这当口,他却突然消失了。主公说过,火器火药之事都是重大机密,决不可随意缺失或者遗漏疏忽,所以我觉得事关重大。我怀疑,那些消失的火器和火药和刘裕有关。”
李徽头皮发麻。火器和火药自然是重大机密。这是自己的核心竞争力。哪怕现在的火器还很粗糙,威力还不够强大,但已经不是冷兵器所能比拟的战斗力。正因为如此,需要做好严格的登记和保密工作。无关人等一概不能触及。生产人员也是分工协作,不知全部流程和工艺原理。
这刘裕怎么成为了作坊主事,又在关键时候突然失踪,这让李徽意识到此事绝不简单。
“德康,我看事情恐怕不止是跑了一个人,丢了一些火器火药了。这恐怕是一件重大泄密事件。你即刻带人封锁火器火药作坊,将所有人全部羁押待审。另派人即刻追赶刘裕,务必擒拿回来。”李徽沉声喝道。
荀康点头应了,拱手迅速离去。
李徽在书房之中踱步片刻,突然转头大声朝外叫道:“来人,备马。令派人去请李正前往兵器作坊见我,无论他在做什么,叫他立刻前往,不得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