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干多骑兵以迅猛之势冲向敌军阵中。突如其来的袭击让王恭兵马措手不及,他们压根也没想到在城外黑暗之中居然冲出来这么一支兵马。
领军的王爽惊骇之极,眼睁睁看着对手骑兵突入己方兵马之中,切瓜砍菜一般的开始杀人,半晌才反应过来。
“哪来的兵马?撤退回城,快回城!”
确实,王爽的五干步兵怎会是两干骑兵的对手,突如起来的进攻让本就混乱追击的阵型大乱,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反击。
更可怕的是,对方一遍冲锋杀人,一边口中高声大叫:“北府军谢大将军在此,尔等不要执迷不悟,即刻放下兵刃投降,迷途知返,既往不咎。若有违背,杀无赦。”
那些兵士们听了这话纷纷丢下兵刃抱头投降,毫无斗志。这种情形下,只有撤回城中这一途。
战斗来的快,结束的也快。短短不到半个时辰,这场疾风暴雨般的战斗便偃旗息鼓。谢玄的起兵斩杀数百人,上干北府军兵士闻风而降。王爽算是反应迅速的,几乎是第一时间选择撤回城中,避免了更大的损失。三干多兵马得以平安撤回。谢玄的骑兵冲到城下,遭到城头大量箭支的阻击,只得后撤。
王恭在城头气急败坏,大骂不已。但是因为不明对方兵马数量,却也不敢大举派兵出城作战,只得等天明再做计较。
王恭之所以恼怒之极,是因为他知道,对方那数干骑兵正是自己拱手相送的。阳羡一战,自己派去给自己的儿子王昙亨增强实力的三干骑兵损失殆尽,这些家伙大部分都投靠了谢玄。谢玄本来只是一些郡兵和招募的百姓组成的乌合之众,但现在已经有了掺杂了北府军骑兵和大批北府军步兵的一支兵马了。
短短时间里,目睹着对方实力一步步的增强,此消彼长的对比,王恭后悔不迭。半个月前,自己应该毫不犹豫的猛攻谢玄的,不该想着利用会稽郡的乱局来取得完胜,不该有太多的顾虑。现在可好,事情越来越棘手了。
城南数里外的一座村庄里,谢玄的兵马临时驻扎于此。大规模的攻城是不可能的,必须等到后续兵马携带物资的到达。
一座临时征用的农舍之中,谢玄居中而坐,盔甲半卸。一名亲卫站在一旁为谢玄按摩酸痛的肩膀。
篝火燃烧的院内,十几名将领被亲卫引入,为首的正是高衡诸葛侃等人。何谦被人用担架抬着进来。这些人浑身都是血污,神情却激动不已。
“谢大将军,罪将等见过谢大将军。数年未见,大将军无恙否?”高衡等人眼含热泪跪拜在谢玄脚下,声音颤抖着叫道。
谢玄站起身来,嘴唇抖动着,快步上前搀扶。
“诸位兄弟,快快请起。我很好。你们受苦了。”
高衡再也忍受不住,高声痛哭起来。这一哭,众人尽皆落泪。
“大将军,兄弟们早就盼望着这一天啊。大将军离开之后,我北府军众兄弟心气全无。那王恭到来之后,兄弟们死的死走的走,好好一个北府军,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居然还和大将军为敌,许多人叛变了初衷,助纣为虐,当真令人痛心啊。”高衡声泪俱下说道。
众人嚎啕一片,尽皆悲戚。他们此举出自真心,当年北府军初建之时,这些人是第一批参军的将领。北府军是他们亲手建立,从无到有,从弱到强。期间经历了多少艰难时刻,多少生死凶险之时。一路上多少北府军将士抛头颅洒热血,战死疆场。
北府军成为了天下最强的兵马,立下无数的功勋。所有人都与有荣焉,都为成为北府军一员而自豪。然而,现在的北府军却是这幅模样。怎么不令人唏嘘。
谢玄也是泪水涟涟。他比这些人的感触更加的强烈,对北府军的今日更加的痛心疾首。
“诸位兄弟,莫要悲伤。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只要我谢玄在,我北府军大旗便不会倒下。北府军会重新崛起的,会和以前一样辉煌。王恭那贼子,毁我北府军,杀我将士,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只要你们都在,我北府军的精气神便都在。”谢玄沉声道。
高衡抹泪笑道:“对,大将军回来了,我等便有主心骨了。我北府军大旗会重新立起来。可惜我们没能成功,被王恭那老贼发现了。我们本来谋划着突然发动,擒获老贼的。结果我帐下出了叛徒。今晚功败垂成。”
谢玄沉声道:“不妨。今晚之事,虽然没有成功。但是已经动摇了王恭的军心。军中许多将士定然已经心有所感。明日攻城之时,相信会有更多的兄弟倒戈,王恭已经是穷途末路了。几位有功,而且有大功。”
高衡等人正要说话,忽听旁边有人发出微弱的声音叫道:“大将军,大将军。”
众人转头看去,却见是躺在担架上浑身是血的何谦在呼唤。
谢玄忙走过去询问道:“何参军,你有什么话要说?”
何谦在担架上欠身拱手道:“大将军,罪将何谦向你请罪。我……我辜负了大将军对我的信任,惭愧无地。”
谢玄知道何谦在说什么。王恭接管北府军之中,何谦选择了和王恭合作。此举引发北府军众人不齿,何谦也背负了诸多骂名。这件事谢玄自然早已知晓。
“何参军,莫要这么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不会怪你的。”谢玄道。
何谦艰难喘息道:“不不不,人不该失去坚持,不该没有骨气。罪将不该如此。罪将向大将军请罪,请大将军降罪于我。”
诸葛侃在旁道:“大将军,其实何参军虽然和王恭合作,但是他暗地里可没少帮我们。多次劝阻王恭对我北府军旧将下黑手的事情,也向我们通风报信,告知王恭心中所想,令我等得以保全。他虽背负骂名,却是委曲求全之举啊。此番和我们一起起事,已然说明了一切。请大将军饶恕他吧。”
谢玄缓缓点头,伸手抓住何谦的手道:“好兄弟,我从未怪过你们。怪只怪我谢玄没有保护好你们。这些事不必再提了。你伤在何处?赶紧去医治。”
何谦面露笑意,紧紧抓住谢玄的手喘息道:“多谢大将军。我的伤治不了啦,但临死之前,能见到大将军,能得到大将军的宽恕,我已然心满意足。我只求大将军一事,我儿何冲寄养在广陵城中,请大将军将他找到,带在身边抚养。不枉末将跟随大将军一场。来世……我何谦还为大将军饮马牵辔,效犬马之劳。”
谢玄一惊,忙检查何谦的伤口,这才发现何谦胸腹之处被砍了一个大口子,肠子都露出半截来,伤势如此之重,根本没有医治的可能了。
“大将军,请答应我。”何谦叫道。
谢玄沉声道:“好,我答应你便是。你之子,便是我之子,我定好好教导他。”
何谦面露微笑,长舒一口气喃喃道:“太好了,太好了。”
说罢张口大口呼吸了几口,旋即头一歪闭上了眼睛。
高衡伸手一探鼻息,何谦已然气绝身亡。
谢玄眼中含泪,将何谦的手送开,为他整理了仪容,轻声道:“好兄弟,好样的。不愧是我北府军中之人。来世再做兄弟吧。来人,将何参军的尸首擦洗干净入殓,击败王恭之后,拿他的人头祭拜。”
亲卫将何谦的尸体抬走处置。谢玄心中郁结,看着众人正要说话。外边突然传来大声呱噪之声,似有大量人员喊叫吵闹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