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最后的一个小时,朴傲天似乎过得异常漫长。交了费用以后,他就呆在火葬场焚烧炉的不远处,看着炉子冒着青烟,似乎都能听到炉子里朴金鑫的尸骨在一点点融化。
这一切都太突然了,他还是不敢相信。这件事,他发誓要调查清楚,找到背后的黑手,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都将让他们付出代价。
一个小时后,火葬场的工作人员拿着两个小盒子过来了,将小盒子递给了朴傲天后,还贴心说道:“我们县城有墓地只要两千一个位置,现在还买一送一。”他没有理会,接过后,心中再一次百感交集,该如何向曾淼的父母交代呢?她父母之前本就不同意女儿远嫁,是当初朴金鑫用他的行动和一颗真心打动了所有人,结果……
那工作人员不甘心地从兜里掏出一个黑色袋子,继续推销道:“现在特惠一个手提袋十块钱,我看您这样拿着也不太方便,不如带一个走。”
王钊掏了十块钱,打发了那个人走,又细心地将朴傲天手中的盒子拿过来放了进去。
朴傲天接过手提袋,上下打量了一会儿王钊,深吸一口气:“棒子啊,陪叔找个地方喝一杯吧!叔这心里难受呀!”
王钊一口应了下来,还熟门熟路地带朴傲天来到了一家小饭馆,点了两个肉菜,两个凉菜,再叫了一箱啤酒。
王钊挽起袖子,用牙咬开一瓶啤酒的盖子,脸上笑盈盈地给朴傲天满满倒了一杯:“叔,我今晚陪您不醉不归!”
朴傲天接过以后一饮而尽。王钊又倒。
两人几杯啤酒下肚,两道凉菜也上桌了,话匣子就此打开。
“棒子,你上县城来了多久?找女朋友了吗?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朴傲天一边夹菜往嘴里送,一边问了几句家常。
“叔,我才来没多久呢!女朋友已经找到了,可漂亮了!”王钊说到他女朋友的时候,眼中甚至还迸发出了激动的光芒。
朴傲天轻微地皱了皱眉,停顿了一下:“哦?那怎么不带来见见?也没见你带回村子里给你爸看看。”
王钊喜滋滋地回:“这不是才相处没多久嘛?!肯定是想稳定一点再带回村里让你们认识认识的。”
“那姑娘多大了啊?家是哪里的?你们两人怎么认识的呢?”
王钊一脸羞涩,挠了挠后脑勺回忆道:“和我同岁,都21了。她家就是县城的,还在上大学呢!我和她是有一回朋友请个客去唱歌,她在那个ktv里面勤工俭学当服务员,来送果盘的时候,结果不小心把果盘撒了,还很凑巧洒了我一身。我当时看她也不容易,想想我那身衣服也不值钱,就算了。她为了感谢我,当时加了我的联系方式,我们那天活动结束以后,她刚好也下班了,约我吃了个夜宵,后面聊了聊感觉挺聊得来,接触了几次以后就在一起了。”
朴傲天看到王钊那一脸幸福的嘴脸,却觉得他所说的内容有些矛盾,一个大学生晚上去ktv勤工俭学做服务员,是因为家庭困难吗?家庭困难为什么还要请他吃夜宵?什么样的大学生会看得上一个不务正业的同龄社会小伙呢?而且还没有特别了解的情况下就和这个三无小伙甜蜜蜜谈起了恋爱,不应该啊!怎么感觉这段故事过于凑巧了呢?!
朴傲天揉了揉太阳穴,也希望自己可以摘掉对王钊的有色眼镜,去相信这段离奇的爱情故事。他看着王钊一脸花痴的样子,心里暗自琢磨那个女孩的身份,表面却不动声色地附和王钊:“那样的话叔真的太替你开心了,难得遇到这么好一女孩,你可要好好珍惜啊,不能欺负别人,也不能辜负别人。”
“行啊,叔,改天有时间我肯定带她来见您。您回村子里的时候也可以和他们那些三大姑八大姨好好说说,我王钊如今也在县城混得越来越好了,还找了个县城的女朋友,有机会做个上门女婿。可别让我爸这个老光棍出来给我丢人了!”
“害!”朴傲天品了品这意思,敢情王钊和他爸也没多大区别,注定懒惰一生,还想着做上门女婿,捡女方家现有的家业,这辈子都不需要努力了!这小算盘打的贼响,还想让自己回家帮他宣传!
朴傲天又敬了王钊一杯,看着他满脸通红地喝下,自己的脑子却是越来越清醒,这王钊一开始的殷勤和反常,或许只是想利用自己回村宣传他现在的美好生活?朴傲天笑了笑摇了摇头,想到莫男子昨天晚上还提醒自己要远离王钊,早点回村躲着,真应该让莫男子看看这个王钊的醉酒熊样,能是什么苗疆毒辣后人的帮凶吗?!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又互相敬了几轮,没几杯下肚,王钊就趴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朴傲天吃着盘子上还剩下来的菜,看着趴在桌子上嘴里还在不断呢喃的王钊,陷入了沉思。
天早已黑了下来,朴傲天付了饭钱以后,将王钊半拖半抱着送到了昨天住过的那间旅店,从他兜里掏了两百块钱付房费和押金。旅店老板倒是很仗义地帮朴傲天一起,将王钊拖拽到二楼的某个房间,还很贴心地帮他俩关上了房门。
朴傲天将他的鞋子脱掉,在床边摆放整齐。瞥了一眼面朝被子,宛如死猪,还打起了响呼的王钊,转身离开了。他提着那个装着自己儿子和儿媳的袋子,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朴傲天的思维放空着,他脑子里一直闪过从小时候儿子调皮捣蛋的画面,紧接着是曾淼第一次进家门的画面,后面是这个低调贫穷的家庭迎来了新生命——朴一龙,小朴一龙生下来就白白胖胖虎头虎脑的,真可爱呀……
朴傲天笑了出来,走着走着,没曾想眼泪又一次噙满了眼眶。转眼间,物是人非,自己也到了知天命的年龄。老婆眨眼睛已经走了三十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