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依稀可见的山影陪伴着即将落山的夕阳,微微红光烧着半边天,她渐渐觉着自己也要随着这道红日的光燃烧完毕。
莫小言不想难过,又忍不住的去难过,好像难过这种情感根本不会与人有商量的余地,说来就来。
现在的莫小言,真正的成了无家可归的孩子。
当那个长着一副尖刻嘴脸的女人冲到莫小言家说徐冉冉把这房子也输给她时,莫小言就恨不得拿把刀去剁死徐冉冉,这徐冉冉倒好,自己溜得一干二净,把这莫名其妙的噩梦就此传递给莫小言。
莫小言想不明白,徐冉冉赌什么不好,她不是还有一副人人羡艳的火爆身段和不可一世的好几年光景么,为何不拿去换钱?为何非要拿房子做赌注,她是嫌这地不够大不够住人么?
若不是莫小言耍赖蛮横用报警威胁着尖刻女人,怕早被人赶出了屋子,其实她目前的境地也好不到哪去,尖刻女人趁着莫小言没回家的空隙找人撬开锁溜进屋子里,把该搬的东西全部搬走,还扬言说徐冉冉要不回来把欠的钱还上她就烧了这房子。其实这老房子也抵不上几个钱,莫小言是巴不得她烧了的好,这样的话至少可以光明正大去镇上报个贫困名额,或许还能申请到几年学费来。
至于这是不是事实,莫小言也没那么相信。
原本以为东西搬走就搬走吧,谁料这女人并非什么好惹的角色,她变本加厉还将自家亲戚请来占去另一间卧室与客厅,又向众人说莫小言不过暂住在她这,等莫小言一毕业就得滚出这屋子,还当自己是观世音菩萨发了慈悲。
其实这自家亲戚也不是尖刻女人的亲人,只是她把莫小言家的房子出租给了外人,说什么时候房租还上徐冉冉欠的债她就什么时候再让人家搬走,真是可笑极了。
莫小言不是一个孬种,她原本还搬出法律来论事,后来才知这徐冉冉果真是借了人家不少钱与一系列来路不明的人赌博,这借的就不低于十来万,加上她一时还不上被人追打要债才发了狠话说把房子抵给人家,自己还硬是主动签字画押,江湖流气这徐冉冉是一样不差,莫小言怎样论理也是论不过人家的。
徐冉冉消失两星期后,莫小言才警觉起,她果真是不会再回来的,根本不需要任何侥幸与期盼。至于学费的事,更是蜃楼海市遥不可及。
自那以后,莫小言每次都来镇里最南边的一座小山坡上卧躺发怅。小时候别的孩子还在草地泥巴堆里摸爬滚打的时候,莫小言已站在这山坡上静观形势,远方的山,密密麻麻的房,还有一条不知要绕往何处的河流,她以为未来就像这天地无限宽广,
而现在,她同样站在这里,竟觉得天地如此狭隘,似乎再说未来也尽是矫情。
不曾忧伤的莫小言,竟莫名其妙惆怅未来。
又是一个夕阳落下的时候,莫小言才想起今天好像是开学日,其实她从未忘记,要不然也不至于叼出一个学期再也没叼过的烟头出来,她浑浊的日子已然超出同龄人可理喻的范围。
她不是坏小孩,抽烟也不是为了显示什么,记得小时候莫小言坐在父亲的身边,看他断断续续巴着烟嘴一脸惆怅又揪心的样子,她天真问他:“你吸烟这么难过为何还要吸它?”
他是这样告诉她:“因为难过所以吸烟,吸烟可以减少心里的痛苦。”
当时的她要懂不懂,她父亲便把烟头凑到她嘴上,让她也吸上一口,莫小言就懵懂着狠狠吸上一口结果被呛得眼泪星子直奔,原本还体验不出生活任何滋味的莫小言忽然就觉得生活原来有这种说不清的味儿,那一刻,她狠狠爱上这个感觉。
吸烟虽然可以减少心里的苦,却在增加嘴与肺的苦。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时,也开始冒点冷气,莫小言紧紧裹住自己身上的大棉袄,才觉得是时候回去了,回到那个她有一张床的地方。
她除了一张床,好像什么也没有。
走到老区门口,她望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经常来她家和徐冉冉一起搓牌的牌友,那个被莫小言说成娘娘腔的中年男人。这男人也真是奇怪,行为举止娘娘腔不说,莫小言一直以来认为他喜欢的应该是男人才对,但他对徐冉冉却是非常上心,就上次借给莫小言的一千多块的学费也没有问她们要过,莫小言每次看到他本想说句感谢的话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她始终觉得那钱就是徐冉冉输给他们的,她拿去是理所当然。
这次男人叫住莫小言,莫小言冷着脸瞪住他笑嘻嘻的面孔,现在她讨厌徐冉冉连同与徐冉冉有过任何干系的任何人全一起讨厌。
“我不知道徐冉冉死到哪里去了,你要找她要钱就自己找去,别来烦我。”
男人并不为莫小言难听的话语感到难堪,或许说他根本就不计较这些。
“我知道你妈妈在哪里。”
一句话,让莫小言整个身子一颤。如果,如果徐冉冉就这样走了消失了,就算死了,莫小言也不会有半点伤感和心痛的。偏偏他说知道徐冉冉在哪儿,她没走干净,那就会给莫小言再生麻烦来。
莫小言实在是受够了这个女人,现在巴不得她再也不要出现的好,就当徐冉冉已死。
男人似乎不明白她的心思,反而靠近莫小言拉过她的手,莫小言一惊,立即抽出来狠狠打在他手上,眼睛瞪大瞪圆狠狠瞪住他可恶嘴脸。
“你可别多想,叔叔这是给你学费钱。”莫小言这才注意到他另一只手上有一个鼓鼓的信封,然而莫小言并不轻信陌生人,她警觉的样子一点也不放松。
男人苦涩一笑:“这不是怕被要债的女人发现么,其实这钱也是你妈妈叫我给你准备的。”
然后他将钱递到莫小言的手心,莫小言打开信封一看果真是一叠红色老人头,如果没猜错的话不止一两千。
她有些惊讶:“徐冉冉不是都输光了么?哪来的钱?”
男人憨笑,说:“别管这个了,你妈妈对你还是上心的,孩子,就别怪你妈了。”
莫小言也想到了什么,随口问了句:“你喜欢徐冉冉吧?”
她还没等他回答,便见他消逝在暮色里,他根本不敢直面回答她的问题,莫小言只能想象他肯定是从徐冉冉身上得到不少好处。
到这一刻,她却未曾打听过这有些娘娘腔的男人姓什名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