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之夜,晚风凉凉。
在北京前门东站的月台上,张作霖挽携六姨太马月清,在幕僚及随从的簇拥下,登上了蓝钢列车“泰山号”。
杏黄色的灯光下,人影卓卓,达官显贵们伫立月台,向张作霖及其幕僚抱拳作揖,或者挥手致意,为他们送行。
嘟-嘟蓝钢专列车于北京前门东站启程,风驰电掣,火车头前的探照灯刺破黑夜。
在泰山号80号包厢,张作霖与六姨太马月清、靳云鹏、潘复、张景惠、何丰林、刘哲、莫惠德、于国翰、阎泽溥等人,围着餐桌吃饭。
其他车厢,乘坐着中外官员、幕僚、警卫以及随从。
日本驻京领事町野武马和日籍顾问仪峨诚也坐在另一节车厢,他俩坐立不安,忧心忡忡。
张作霖边吃边说:“这节车厢原来是前清慈禧太后的‘花车’,别看它花里胡哨的,后来被北洋政府的执政段祺瑞换上了西洋玩意儿,改成了专车,还挺气派。”他呷了一口小酒,得意扬扬地说:“呵呵,可惜那老段没福气,没享用多久,就把专车送给我了。”
张景惠奉承道:“切,段祺瑞不过是袁世凯的亲家,如果不是袁世凯提携,他老段哪有那个福分呀!”
刘哲嘲讽说:“段祺瑞不过是个洋买办,操纵安福国会,将山东和东北的铁路、矿山、森林抵押给日本,向西原借巨资,扩军备战,党同伐异,最后被冯玉祥驱逐下台,在天津做起了寓公,潜心佛学,自称‘正道居士’。”
靳云鹏反讽道:“段公扼制袁世凯、曹锟复辟,三造共和,致功致伟,功不可没,不可耻笑。”
潘复附和:“段总理与张大帅往来友善,曾撮合粤、皖、奉组成三角联盟,推翻曹、吴的‘洪宪帝国’,拥戴张大帅荣登安国军大元帅,还是有功的嘛。”
张作霖听后不悦:“尔等均是三朝元老,应懂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规矩,不应在上司背后说三道四!”
众臣被张作霖的话噎住了,缄默不言。
张作霖见众臣哑口无言,无趣地说:“喝酒,吃饭。”
泰山号专列很快抵达了天津站,军团长褚玉璞特地带卫队赶到天津站,为张大元帅护行。
列车停稳后,靳云鹏、潘复等下车,正好碰到常荫槐上车。
町野武马专门来到80号车厢,前来向张作霖告别。
町野武马狡黠地说:“鄙人在天津有事,就此别过。”回头又神秘地提醒道:“希望张大帅务必在今天抵达奉天。”
张作霖“嗯嗯”应付了两声,根本没有在意町野武马的神色,以及他所说的话。
深夜,泰山号专列停靠在山海关火车站,黑龙江督军吴俊升专程赶来护驾。在过道里,吴俊升与日籍顾问仪峨诚打了个照面,一个向80号车厢走去,另一个却来到了最后一节车厢。
晨光微露,天地苍茫。
嘟泰山号专列穿林海,过山谷,澎湃驰骋。
吴俊升被冻醒,他从沙发坐起来,迷迷糊糊地问:“大帅,有些冷,要不要加件衣服?”
张作霖靠在沙发上说:“不用了,马上就到奉天了。”
凌晨,晨雾迷茫。
林久治郎站在皇姑屯车站的观测塔上,手执望远镜,向京奉铁路细心瞭望。
河本大作站在下面,着急地问:“看到张作霖的专列了吗?”
林久治郎望着望着,突然惊呼:“看到了-看到了!”
嘟火车的汽笛声越来越近,眼看泰山号专列冲破晨雾,飞驰电掣,向皇姑屯方向驶来。
河本大作喊道:“东宫君,打起精神,注意听我的口令!”
泰山号专列像一条巨龙,刚刚钻进皇姑屯的三洞桥时,河本大作下令:“预备,放!”
东宫铁男迅速按下了起爆器,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火光冲天,飞砂走石,烟尘滚滚,刹那间,泰山号专列被炸得支离破碎。
三洞桥下烟尘弥漫,鬼哭狼嚎。
熊熊燃烧的火焰照亮了三洞桥,桥墩被炸开,桥上的混凝土梁、钢轨覆盖在车厢上,张作霖乘坐的“花车”只剩下了地盘。
王金川满蓬头垢面地爬起来,衣衫褴褛,指挥惊慌失措的卫兵,在爆炸现场抢救遇难者。
吴俊升被炸得血肉模糊,头顶穿入一个大铁钉,当即死亡。
六姨太马月清被炸掉了脚趾头,坐在轨道边哭爹喊娘。
张作霖被抛出三丈远,因而免于被燃烧的火车烧死。
王金川找到张作霖,他已经奄奄一息,喉咙还汩汩地冒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