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国涛的一番话让我和韩卫国都愣在当场。
而钟国涛此时,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情绪的堤坝瞬间决口。
我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让我感觉有些窒息。
韩卫国也平复了许久,起身走到钟国涛身前,给他点了支烟。
“韩组长,有件事我能不能麻烦你们,我本来想等事都完了给晓蕊下葬,现在这事我办不了了,你们能不能帮我把这事办了,我家炕琴柜里有本存折,还有几万块钱,你们就用这钱帮我把孩子安葬了,行不?”钟国涛乞求着说道。
韩卫国点了点头,“这事我们可以帮你,但是钟晓蕊的死因我们必须要让法医确定一下,这是法律的规定,不过你放心,等检查完了,我们帮你给她找块墓地!”
“谢谢,谢谢,谢谢韩组长!”钟国涛连声道谢。
韩卫国摆了摆手,继续问道:“那你跟我们说说钟晓蕊自杀的情况吧?”
钟国涛噤了噤鼻子,韩卫国转回身抽了几张纸巾,帮他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和鼻涕。
钟国涛缓缓开口道:“孩子出事之后,我怕孩子受不了打击,就给她办了休学,带着她们娘俩回了老家,我想着等法院给那几个畜生判了,还了我们公道,孩子恢复恢复,再给找个学校上学。没想到,那几个小畜生啥事都没有,我想接着告,可律师告诉我没用的,我没办法,只能忍气吞声,孩子她妈病倒了,我那时候忙着给孩子她妈治病,就没顾得上孩子,过了一个多月吧,孩子总恶心,我就给带医院去检查,结果发现孩子怀孕了,我们本来想着给打了,还没等手术呢,孩子就在家上吊了!”
看着钟国涛那满是沧桑的脸上涕泪四流,我的心也越来越沉重,他才五十二岁,可看上去苍老的彷如耄耋。
“我带着孩子她妈从医院回来,她妈看到孩子,当时就疯了,我把孩子放下来的时候,她身上一点温度都没有,身上梆硬梆硬的,我当时恨不得马上去找那几个小畜生,我活劈了他们!可我知道,杀人得偿命,我要是死了,孩子她妈咋整?疯疯癫癫的,身边没人的话,她也是死路一条,后来,我就上镇里买了个冰柜,把孩子放在里面,每天我等孩子她妈睡了,我就上西屋去看看,就感觉孩子还在!”钟国涛哽咽着说道。
“钟国涛,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作为警察,我不能认同你的行为,我也不想说你和孙长友的行为值得还是不值得,作为男人来说,我认为你是个好父亲,也是个好丈夫,咱们今天就先到这吧,我们得去你家一趟!”韩卫国说道。
钟国涛连连点头,算是对韩卫国表示感谢。
让钟国涛在笔录上签字按了手印,我跟着韩卫国走出了讯问室。
来到走廊,韩卫国长长的呼出口气。
“初哥,你给法医中心打个电话,让他们派几个人跟咱们一起去钟国涛家!”韩卫国说道。
我点了点头,立刻给法医中心打去了电话。
组里的人都知道了钟晓蕊的情况,每个人都心情沉重,都很同情这对可怜的父女,可是,作为执法者,钟国涛和孙长友的行为已经严重的触犯了法律,我们也必须按照工作原则,如实上报。
去红星村的路上,韩卫国给袁洪涛打了个电话,他们先一步赶到了钟国涛家。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了,我们和周铭威以及法医中心的人在钟国涛家门口跟袁洪涛他们碰了面。
袁洪涛的人打开了房门,开了灯,我们直接来到了西屋。
打开西屋的灯,靠着西墙,一块绿色的大苫布盖着一个长方形的物体,显然,那就是钟国涛说的那个冰柜。
迟疑良久,袁洪涛朝他们队里的人扬了扬手。
两个警员上前掀开了苫布,一个白色的冰柜露了出来。
其中一个警员上前打开了冰柜的盖子,当我们看到冰柜内部,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冰柜里躺着一个女孩,头发,脸上还有身上的衣服,都满是冰霜,双眼紧闭,还是十四五岁的样子。
“小周啊,这就是消失的钟晓蕊,这就交给你们了!”韩卫国对周铭威说道。
周铭威点了点头,带着法医助理走上前。
韩卫国拍了拍袁洪涛,转身走出了房间。
我们也都跟着退了出去。
来到院子里,韩卫国怅然若失的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此时漫天阴云,一颗星星都没有。
“韩组,真没想到,咱们一直苦苦寻找的钟晓蕊,竟然已经死了六年了!”袁洪涛感慨着说道。
韩卫国收回视线,“袁队,有烟吗?”
袁洪涛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递给了韩卫国。
韩卫国给自己点了支烟,重重的嘬了一口,吐出了烟雾。
“韩组,这钟国涛和孙长友为了报仇,连杀三人,这代价也太……”袁洪涛欲言又止。
韩卫国夹着烟的手摆了摆,“钟国涛隐忍六年,这复仇的种子早就在心里生根发芽,六年,足够长成参天大树了,妻子离世,他在这世上也就没有亲人了,也就没有啥顾忌了!”
袁洪涛点了点头,有些惋惜的说道:“这钟国涛我能理解,这孙长友你说他咋想的呢?我真理解不了,为了这事,把自己的命搭上,值得吗?”
韩卫国没有说话,默默的抽着烟。
我们在院子里站了许久,周铭威从房子里走了出来。
“韩组,经过我们对尸体的初步勘验,从尸体征象上看,符合缢亡特征,从尸体颈部的索沟痕迹以及后颈部的提空痕迹可以确定,死者属于自缢死亡。”周铭威说道。
韩卫国点了点头,“小周啊,钟晓蕊的尸体你们带走吧,尽快完成报告,我答应过钟国涛,帮他给钟晓蕊下葬!”
“好!”周铭威应了一声,转身走进了房子。
很快,钟晓蕊的尸体被装进了裹尸袋,法医中心的人把尸体抬上了车。
看着远去的面包车,我的内心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