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无论王洵使出什么妙计,无论眼下的龟缩战术有多么令人屈辱。孙孝哲都只能选择继续闭门不出。那是他目前唯一的选择,坚守下去,固然翻盘的机会不多,好歹还有一线希望。如果改弦易辙的话,恐怕连一丝希望都没有。
只是这坐困愁城的滋味,着实令人有些难受。孙孝哲苦笑着一次次将王洵的信拿起来,又苦笑着摇头,一次次放下。信封上的字应该是王洵亲笔所书,老实说,可真不怎么样。长安城外那个年青的对手,一看就是没在任何事情上下过苦功夫的公子哥。非但书法方面造诣极差,临阵应变、战术战略、甚至一直名声在外的个人武艺方面,也都算不得上什么出类拔萃。可这个并不出类拔萃的家伙,却有着一项谁也比不了的本事。那就是化腐朽为神奇,随便从地上捡起块土坷垃来,都能迅速发挥出其最大价值。刘贵哲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据说如今扼守在陈仓县城,彻底堵死了燕军入蜀之路的薛景仙薛大节度,也曾经得到过他的指点。凭着这双点金手,此人麾下英才辈出,沙千里、魏风、宋武、方子陵、万俟玉薤,无一不是后起之秀,无一身上不带着新安西军特有的印记。
这些人完全不同于残唐治下其他任何一支队伍。甚至可以说,他们身上,很难找到残唐军队的影子。他们年青、骄傲、坦荡、勇敢,他们既热衷于建功立业,同时又将荣华富贵视为过眼云烟。他年青,年青到还不懂得互相倾轧,互相扯后腿,互相下绊子、捅刀子,他们身上没有丝毫暮气。
遇到这样一群对手,恐怕是孙某人这辈子最为不幸的事情。他可以每天都发现敌人在成长、壮大,而自己这边,却在不停地走向衰老,走向腐朽。偏偏他又没任何办法改变这种形势。如今的大燕国像极了当年的大唐,所有人都知道事情已经不对劲儿,所有人都找不到解决办法。只好把眼睛蒙上,把耳朵塞上,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直到灾难彻底降临……
“启禀大帅,张留守求见!”有亲兵蹑手蹑脚走上前,以极低的声音请示。
“让他进来!”孙孝哲皱了皱眉头,低声命令,“请,请他进来。顺便给他搬个座位!”
他目前的职位是西京道节度使,而张通儒的职位是西京留守。这种安排明显带着让二人互相监督之意。为此,孙孝哲平素没少给张通儒脸色看。可今天,他却迫切地想跟对方聊上几句。
亲兵领命而去,片刻后,带着一个鬓发花白的中年人走进了进来。有人小跑着搬过一个胡凳,孙孝哲站起身,用手轻指,“坐吧,不用给我施礼了。我也懒得跟你还礼。咱们两个之间,别再弄那些啰里啰嗦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