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百无聊赖间,猛然听得远方传来一阵隐隐的号角声,“呜呜,呜呜,呜呜……”,声音不高,却令人不寒而栗。紧跟着,身边的孙家军将士的动作也快了起来,一队队,一行行,在定南将军周锐、扫北将军王宏、讨虏将军薛宝贵等人的带领下蜂拥而出,于营外迅速排成临战队列。
“杀、杀、杀,杀光了他们。”阿史那从礼、室点密、耶律雄图等部族将领也叫嚷着召集队伍,冲出军营,在周锐等人身侧另外组成一个方阵。
边令诚等人手中的飞龙禁卫早就被孙孝哲找借口吞并,眼下个个都是“独行大侠”。仰着脸,伸长脖颈,左顾右盼,却在军阵中找不到适合自己的位置。
“大将军有令,尔等一会儿随中军一起行动!”仿佛猜到了大伙的难处,有名传令兵匆匆跑过来,丢下一句话,仰着脸离去。从始至终,没拿正眼看任何人。
一干降官降将气得脸色铁青,却没勇气发作,只好逆来顺受。须臾之后,孙孝哲顶盔贯甲,在数百名亲卫的簇拥下,缓缓出营。大军当中立刻响起一阵欢呼,随即,战鼓声响,将士们踏着鼓点,缓缓向前推去。
所有喧嚣都戛然而止,只有低沉的战鼓,不断敲打着人的心脏。“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跟在孙孝哲的卫队身后,距离鼓车只有半丈之遥,崔光远被吵得头晕脑涨。强忍着嗓子眼里的烦恶举目观望,只见身前身后的刀锋闪烁,就像猛兽嘴巴里的牙齿。
有的刀锋因为饮血过多,已经呈淡紫色。在旭日的照耀下,隐约散发出淡淡的雾气。一团团雾气汇集起来,笼罩于大伙的头顶,令军阵上空的天空不再是明澈的碧蓝,而是蓝中透粉,仿佛漂浮着一条宽阔而单薄的血色柔纱。
从蓟北一路杀到长安,天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了这只猛兽口中!作为略通武事的文官,崔光远不得不承认,孙孝哲深得用兵三味。即便不考虑他以前取得的那些傲人战绩,单凭身边这座严整的骑兵阵列,就足以令许多当世名将感到汗颜。飞龙禁卫身上没这份杀气,河西军将士也做不到如此整齐有序,至于担负着拱卫京师重任的左右龙武军,亏得他们跑的快,否则,遇到孙孝哲手中这支精锐,恐怕连半柱香时间都坚持不到……
一股绝望迅速从天空中压下来,压得崔光远嘴里发涩,嗓子眼发紧,胸口沉重得几乎无法呼吸。大唐的气数尽了,真的已经尽了。怪不得封常清会一败再败,怪不得哥舒翰缩在潼关之后闭门不出,怪不得皇帝陛下和监国太子连据城而守的勇气都没有,怪不得……,不知不觉间,两行清泪从他眼角淌落,缓缓滑过干瘦的面颊,落入马蹄下干燥的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