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洵自己坐在空荡荡的大厅中觉得索然无味,便挥挥手,宣布全天的公务告一段落,自己也起身离开。
经历了一个下午,地面上的雪已经很厚了。士卒们来不及清扫,整个大宛王宫,显得干净而又空旷。
拜大雪所赐,空气中那股尸体的臭味总算淡了些,不至于熏得人喘不过气来。几处城破时被战火波及的宫墙,也被雪花遮盖住,再也看不出任何痕迹。漫长曲折的甬道两旁,几株叫不上名字的老树,孤零零地站着。它们已经长到了合抱粗细,不知道于王宫中站立了多少年,亲眼目睹大宛国换了多少个主人,却始终保持着着原来的模样,无喜,亦无悲。
王洵突然觉得心里很烦躁。
走在路上,忽然迷失了方向的烦躁。他现在终于安全了,短时间内,不会再被轻易当做棋子牺牲。而那些曾经的仇家,也不会再轻易找他的麻烦。但是,他却发现自己突然失去了人生目标,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道路该如何选择。
报仇,这辈子基本没什么指望。继续追逐功名,好像也没什么意思。如果人生就是一味地向上爬,向上爬,将头顶上的人拉下来,将阻碍自己的人踩在脚下。这条路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每当你踩下去一批,抬起头,就会看见更高的一批。踩来踩去,爬来爬去,永远没有止境。
想着沉沉的心事,他的脚步就迈得越来越大。一不留神,已经把几个侍卫给甩在了身后。猛然间,甬道边的老树后闪出一道雪影,向前跑了几步,直扑他的胸口。
王洵即便没做任何提防,也不会轻易扑到。凭着本能将身体向旁边一侧,随即左腿横扫。只听“扑通”一声,来人被扫了个正着,落在雪地上滚成了一只白毛狮子。
“抓刺客!”万俟玉薤和十三等人叫嚷着扑上,七手八脚,将来人按了个结结实实。还没等他们掏出绳索,雪地中又响起一个稚嫩的哭腔,“别,别打了,是我。我,不是刺客。不是刺客!”
“是你?”王洵听着声音有些耳熟,命人挑过来灯笼细看,入眼的是一张青涩的面孔,
这个孩子大伙都认得。当初曾经替他师父穆阳仁与唐军接洽投降事宜,随后俱车鼻施翻脸不认账,又派其出来向大伙下战书。城破后,东曹国的兵卒在敌楼的柱子上发现了奄奄一息的他,弄不清其具体身份,便连同他师父的遗体一道交给了唐军。
念在这孩子当初明知道回城后必死,也宁愿与自家师父患难与共的份上,王洵请了郎中给他治伤,并且专门为他在王宫中腾出了一间屋子静养。谁料小家伙刚一能下地,就冒冒失失地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