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相张宝贵摇摇头,笑着给出自己猜测的答案,“假冒不假冒很难说。但他们来自安西军,这点可无疑!安西节度使有遇事决断之权,先将使团派出来,再发信请求朝廷追认,完全合情合理!一点儿也不违反典章制度!”
“也对!”阿悉烂达再度沉吟。顺着大相的话往下捋,所有谜团便水落石出。一伙年轻的将领,在西域各地声名不显赫,被认出来的机率便降低了许多。因为都很年轻,所以心中的建立功勋的渴望远比老将们强烈,故而敢于冒险。同样是因为年青,这些人做事总透出一股生涩,一点儿也不像以前代表天朝前来的那些使节,每句话都能说得滴水不漏。还是同样因为年青,他们从头到脚透着一股勃勃生机,让无论如何都不敢忽视。
“所以,依臣之见,大汗需要做两手准备。第一,装作什么都没猜到,继续与大唐,其实是跟安西军保持友好。以便日后借助安西军的力量,一统大宛国。第二,则需要跟大食那边也留下一线余地,以免日后安西军的行程有变,咱们自己反被推到风尖浪口上。就像上次怛罗斯之战后那样,使尽了全身解数才得以化解。”
这的确是老成某国之见,阿悉烂达不得不表示赞同。但他心里,却想到了更深的一层。“咱们两个跟安西军打交道,恐怕不下二十年了吧?!”
“二十三年了!”大相张宝贵笑了笑,咧着嘴回应。那时阿悉烂达还是此地一股极小的势力,完全靠着打劫商队或者替别的城主作战讨生活。而他不过是个跟着商队行走西域的账房先生。被阿悉烂达俘获后,为了寻一条活路,才不得不委身于贼。而现在,二人却一个做了拔汉那的国王,另外一个做了大相,位极人臣。当年恐怕二人做梦都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走到这一步后,却是无论如何都回不去了!
“二十三年来,你在安西军那边也好,大食军那边也罢,见过如此有生气的面孔么?”阿悉烂达目的显然不是为了怀旧,看着张宝贵的眼睛问道。
张宝贵的心脏猛然抽搐了一下,但随即迅速将负疚感丢到了身后,“臣没见过,大汗需要早做绸缪!”
阿悉烂达点点头,对张宝贵的表现很是满意,“你下去后找几个可靠的人,把唐使已经秘密抵达河中的消息,给我传到柘支城和迦不罗去。特别是柘支城的俱车鼻施汗那边,一定要让他知道,唐使会故意绕开他,不给他弃暗投明的机会!”
“是!”张宝贵回答得毫不犹豫。
“封常清……”阿悉烂达抬起头,嘴角浮现一丝冷笑,。他大半生都在大食与大唐之间摇摆。很多选择都身不由己。而大唐与大食之间的竞逐,恐怕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分出胜败的事情。想真正做此间的主人,该做下的狠心,还是不要心存慈悲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