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县县尉薛荣光的宅院就在大通坊的最里端,大小规模足足是这个坊子里其他宅院的十几倍,因此非常容易找到。雷万春先牵着坐骑,装作迷路的样子,围着大通坊前后左右的街道走了几圈,摸清了薛宅的具体位置。然后将坐骑隐藏在一处人迹罕至的高墙下,脱了外套,扯下袍子一角猛了脸,双手扒住大通坊的外墙上的砖缝微微一用力,整个人立刻如猿猴般沿着外墙攀了上去,瞬间消失在高墙的另外一边。(注1)
已经很久没高来高去过了,突然重操旧业,他身体里瞬间涌起一股熟悉的感觉。少年时所有豪情壮志刹那间又回到了血脉里,仿佛整个人转眼就年青了十几岁。也许那些豪情壮志一直就藏在他血脉深处,只是被他刻意掩盖起来了而已。今晚被几个突然事件连续触发,立刻熊熊燃烧了起来。
雷万春发现自己对这种高高再上的感觉十分迷恋。站在高高屋脊之上,整个大通坊一览无余。尽管夜色漆黑如墨,但他眼底却再没有秘密。包括那些在黑暗中才能进行的交易,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万年县县尉薛荣光家居然还亮着灯,这让雷万春感觉很惊诧。已经是后半夜了,不抱着家里那七八个小妾之一睡觉,姓薛的这是在干什么?很快,他的好奇心便得到了满足,两个全副武装的差役打着哈欠从房檐下经过,一边走,一边喃喃地骂道:“他奶奶的,有完没完。一天到晚商议来商议去,什么时候才能商议出个结果来!”
“行了,老刘,少说两句。一旦被薛头听见,仔细你的屁股!”另外一个差役四下看了看,低声喝止。
“我怕他?”被称作老刘的家伙撇嘴冷笑。“他以为自己做的很机密么?若是把老子给惹急了,就到上面去出首。这么多事情,随便抖出一桩来,都能让他抄家……”
“你作死啊!”另外一名差役吓得赶紧用手捂住了老刘的嘴,“作死自己去死,别拉着我。上个月顾小个子怎么死的,你忘了么?人都在臭水沟里泡软了,妻儿还背了一身的官司!”
听到从前同僚的下场,姓刘的差役猛然惊醒。“我只是……”四下看了看,他低声表白,“我只是痛快一下嘴。老王,这话你千万别说出去!”
“我是那人么?”另外一名王姓差役瞪了他一眼,低声撇嘴。“但你这张嘴巴,最近可得小心点儿。念在咱俩多年的交情上我才劝你,不该说的别乱说。非常时期,能当哑巴最好。”
“那是,那是!”刘姓差役连连点头。提着明晃晃地灯笼,打着哈欠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