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嗣音看了半晌,目光在“抹杀”那个浅蓝色的按键上停留许久,最终还是沉默地关掉了面板。
他不带感情地往海里看了一眼,随手扯掉自己的衬衫扣子,弄乱自己的头发,最后又摘下了那个又大又厚的黑框眼镜。
明明只是摘了一个眼镜,但周嗣音的气质却瞬间变得诡谲了起来。
他原本平凡的五官趋于精致,眉眼间沉闷阴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自知的傲慢与矜贵。
这种气场不是外物赋予他的,而是他与生俱来的、对自己实力的认知给予。
随手把眼镜往海里一扔,周嗣音朝着简迟深所在的位置就跳了下去,然后拉着他朝季述之的方向游。
这个副本远比表面上所呈现出的更加危险,他自己倒是可以解决,但简迟深快没命了。
简迟深不能死在这儿。
至少不能死在他的手里,见死不救也不行。
这边两个人在朝着游轮的方向去,季述之也在朝着他们的方向过来。
食指上的银戒在冰凉的海水中散发出灼热感,男人冷着脸,动作迅速地朝着既定的方向过去。
他觉得就应该把简迟深绑在自己身上。
雨势渐渐又大了起来,空中一反常理,突兀地高悬着一轮皎洁的明月。
水银似的月光倾泻而下,海面上波光粼粼,白色的浪花一阵一阵地翻涌,看上去美极了。
海中的危险总是隐藏得极好。
谁都没发现,在不知不觉中,有什么东西悄悄地追上了游轮这个庞然大物,然后又安静地沉入海里,像是一个老练的猎人在等候给予猎物的致命一击。
……
两方的相遇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周嗣音本来都想好了怎么不暴露自己,但他没想到季述之的动作比他要快,而且根本不在意他的解释。
等三人重新回到游轮,季述之也不问什么,直接带着简迟深离开,临走时轻轻看了周嗣音一眼。
周嗣音有种被看穿身份的错觉。
“谢谢。”
“我欠你一次。”
因为刚从海里回来三个人全身上下都是湿淋淋的,走廊里名贵的地毯被他们沾上水渍,颜色变暗加深,看上去就像打翻了墨水瓶。
已经很晚了,四周悄无声息,空气中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慌。
周嗣音沉默地看着地毯上的水渍,看着它们变淡,消失,就像从未出现过。
良久,他转身,眼前突然暗了一瞬间,又很快恢复原状,就像是大脑因为过度紧张而给出的错觉。
但他知道那不是错觉。
刚刚空无一物的长廊突然出现了一个古怪的塑料人偶。
塑料人偶的廉价感与整个环境的奢华格格不入,也就显得更加诡异。它那黑白分明的瞳仁直勾勾地盯着周嗣音,被颜料涂抹得红艳艳的嘴唇咧到耳根,衣服的喷漆掉了很多,身上还有不少凹陷和划痕,看上去像是刚从哪个垃圾堆跑出来。
它看上去实在是没什么问题,但它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
人偶如果跟这个副本的线索毫无关系,那么它的出现就代表着……
周嗣音慢慢后退一步。
这个动作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原本和他相对而立的人偶突然转动了一下眼珠,开始步伐僵硬地朝着周嗣音移动过来。
塑料摩擦之间发出“吱嘎”的噪音,在一片寂静中显得尖锐又刺耳,带着那么几分直白的不怀好意。
周嗣音皱眉退了几步,但很快就停下了动作。因为他发现自己越往后退人偶的移动速度就会越快,本来可以称得上安全的距离现在已经岌岌可危。
人偶见状,腥红的嘴唇仿佛张得更大了。
周嗣音站在原地不再动作,但人偶并不会停下。
它笑嘻嘻地靠近面前的羔羊,身体各处关节嘎吱作响,无神的黑白瞳仁愈发透出一种诡异和残忍。
近了,又近了,更近了。
尖刀不小心露出一角,折射出冰冷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