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哭了一阵后,冷静下来,轻声问道:「公主,您不害怕吗?」小宸儿坦率地说:「孩子的模样是有些唬人,可他是我的亲侄子,自家孩子,有什么好怕的?小嫂嫂,眼下钦天监正演算我侄儿的生辰八字,皇阿玛要给孙儿赐名呢,四哥可告诉您了?」「是,四阿哥告诉我了。」「这孩子来咱们家,就是和我们有缘分,小嫂嫂,您只管保重,好好守护孩子,其他的事,就交给老天爷来决定吧。」侧福晋欠身答应,又道:「公主如此年少,说的话,却叫我很受用。」小宸儿笑道:「不过是现学现卖,都是额娘教我转达的,额娘很记挂您和四嫂嫂,都是她的儿媳妇,都是她的孙儿,不分彼此。」这些话不论真心还是假意,侧福晋都知道,她的目的达到了。早在孕中就明白,这一胎不得安稳,她拼了命想要换取的,就是德妃和胤禛的心疼。只是孩子落地后,眼看自己的骨肉如此可怜,她才承受不住,才心灰意冷,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一切。「请公主回宫后,替我向娘娘问安,娘娘说的话,我一定铭记在心。」「这是自然,小嫂嫂,多多保重。」因侧福晋身子尚弱,小宸儿没在西苑久留,告辞离去后,径直往正院来,见过孱弱无比的小侄儿后,她更想见一见大侄儿弘晖。毓溪早早抱着孩子在门下等候,温宪一进院子就瞧见了,但姑嫂二人皆是在鬼门关走一遭的,这一见,恍如隔世,都禁不住湿了眼眶。「四嫂嫂……」「宸儿,身上还疼吗,还痒吗?」小宸儿含泪摇头:「四嫂嫂,我可算活过来了。」毓溪背过身去,好让她看见伏在自己肩头的小家伙,轻轻晃动着说:「弘晖啊,快给小姑姑请安。」青莲劝说道:「门前风大,福晋、公主,还是进门说话吧。」小宸儿便护着嫂嫂和孩子,进门到炕边坐下,比起气息虚弱的侧福晋,四嫂嫂气色红润、神采奕奕,果然是养好了的,这叫小姑子十分安心,回宫也好向额娘交代。毓溪将孩子小心翼翼放入妹妹的怀里,弘晖睁开眼看了看,这么大的孩子,还看不清眼前的人和东西,可亲姑姑身上,兴许有着和阿玛额娘相似的气息,小家伙嘟哝了几下,就安逸地继续睡了。小宸儿赞叹:「四嫂嫂,他可真好看,我在宫里也见过小弟弟小妹妹,还有其他兄长家的侄儿们,数咱们弘晖最好看。」毓溪忍俊不禁,笑着说:「我都分不清,你们是哄我高兴呢,还是真喜欢,你五嫂嫂、七嫂嫂,还有瑛姨母和我娘家的人,一人说一个样,横竖这孩子是天下第一好,是不是?」「那是自然的……」小宸儿轻轻贴了贴侄儿的脸颊,肉呼呼暖融融的,带着香甜的奶味,叫人爱不释手。毓溪由着妹妹抱了孩子好一阵,直到弘晖尿湿了哭闹,才让奶娘抱去照顾。丫鬟奉上茶水,小宸儿这才觉得口喝,一气饮下大半碗,毓溪取了帕子,伸手为妹妹擦拭嘴角,姑嫂之间一如从前般亲昵。「四嫂嫂,您真的不怪我吗?」「宫里的人,也说闲话吗?」「是,都说我差点害了嫂嫂和弘晖,往后就该生分了。」「要不咱们随了他们的心愿,做做戏?」小宸儿笑了,依偎着嫂嫂说:「可惜我太笨,脸上藏不住事儿,不然真想耍他们一耍,可又想想好没意思,他们那些人啊,不值得我们费心思。」毓溪道:「就是啊,他们若能左右了什么事,还犯得着嘴贱么。」此时青莲进门来,高兴地说:「西苑传话,小阿哥方才又吃了一回奶,真是不容易。」毓溪道:「再多请几个奶娘在家候着,万一有人病了累了,还能顶上,一定把孩子照顾好。」青莲领命退下,毓溪长长舒了口气,小宸儿体贴地说:「四嫂嫂,额娘要我给您带句话,额娘说,这孩子若好,必然有您一份功劳,可若不好,莫说责怪您,额娘连下人都不怪,谁也不会怪。」毓溪点头:「宸儿,回宫后替我向额娘禀告,有些话,等我进宫请安时,会亲自向额娘解释,眼下家中一切安好,请额娘放心,我不会让她失望的。」小宸儿温柔地说:「最后这句,可要不得,四嫂嫂,不论何时,额娘对您都谈不上失望,咱们是孩子啊,在额娘面前,做什么都会被包容,何来的失望呢。」毓溪明白,今日只有七妹妹来,不仅仅是婆婆想让她的小闺女避开那人多口杂的宴席,这些话,一定是她想好好传达给自己,可五妹妹性情活泼,姑嫂坐一块儿,很难静下心来
说话。毓溪道:「嫂嫂知道了,咱们不提这些,宸儿,我想知道宫里的事,我这一年不出门,都快成傻子了。」小宸儿眉眼弯弯地笑着:「我闲着没事,就听宫女们嘀咕宫里的事,什么都知道,嫂嫂只管问我。」这个时辰,宁寿宫中已十分热闹,且说端阳节上,春寒已消、暑热未至,屋檐树荫下坐着,微风徐徐,最是惬意。女眷们向太后请了安,便三五成群地散在殿阁各处,或是打量旁人的衣着首饰,或是议论宫里宫外的是非,宫女太监们则穿梭在殿阁内外,端茶送水,伺候的体面周到。只见八福晋从宫门外进来,目之所及,女眷们都齐刷刷地看向她,她稍稍挺起背脊,与众人稳重端庄地一笑,便往正殿走来。一时,众人的闲话都落在了八福晋的身上,小声议论着她近来的风光。偏殿里,三福晋抱着孩子出来,身边簇拥着宫女嬷嬷,要送她去太后跟前,眼瞧着八福晋进去了,她加快了步伐跟上。殿中,八福晋正向太后回话,忽然被人撞开,若非身后的宫女搀扶,险些要摔倒。只见三福晋抱着襁褓,喜气洋洋地上前,将自己的儿子抱给太后看,说道:「皇祖母,弘晴知道您要抱他,自己就醒了,这是多想见太祖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