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那样的湛蓝,下了长途大巴,还需要换乘一趟公交,再走一公里的路就到家了,近乡情更怯,离家越来越近了,记忆涌上心头,五味杂陈。
萧璇与母亲之间有些矛盾,主要还是因为她的工作,母亲固执的认为这是一份不太吉利的工作,在她眼中,法医与那些抬棺人,入殓师,殡葬行业没什么两样,总是与死人打交道。
她的父亲倒是一个比较开放的人,认为女儿喜欢什么事业,就让她去选择什么,只要她这一辈子能够开心,在她父亲眼中,女儿的职业虽然表面上令人避讳,但这是一份神圣且充满正义的工作,有时候,他甚至有一些骄傲。
不过,更令她母亲发愁的倒是另一件事情,女儿今年26岁了,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女儿长相倒是不差,五官玲珑,眉清目秀,清爽干练。虽然骨子里总是透着一种与职业匹配的冷傲,但好歹算是中上乘的美女,只不过,介绍人一问到女儿的职业,她就遮遮掩掩,实在瞒不住了,只好透露自己女儿是法医,那些介绍的人一听到法医就纷纷避而远之。
因为这件事,萧璇足足一年半没有回家,但这次她还是怀着忐忑的心情回来。
早春时节,天气刚刚变暖,这一路上都是无限春光,下了公交,看着城外不远处遍野的油菜花,这座小城仿佛置身于一片花海之中,一切都是那样美好,只不过,在她尚未察觉的天边的尽头,有一团浓厚的云,正在悄悄壮大。
不多时,她就到家了,转眼间,天空变得阴郁起来,一进屋,就有淅淅沥沥的雨滴落下来。她家的房子是一套三层楼的复式小洋房,母亲正在堂屋里清洗着蔬菜,看样子是准备做一顿丰盛的菜肴。
除了母亲,旁边还站着一个身材高挑,长发披肩的女人,从侧脸看去,精致立体的五官,高耸的鼻梁,一双瑞凤眼恰到好处地镶嵌在眼眶正中央,她的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上身是一件麂皮小香风外套,直筒长西裤搭配一双锃亮的漆皮短筒靴,每个毛孔中都散发着成熟知性的气息。
萧璇惊喜地喊出了一声:“师姐,你怎么也在这里?”
叶冬雪转过身,看着这个矮她半个头,短发干练的女孩,宠溺地说道:“好久不见,璇,阿姨说你今天回来,我刚好路过来看看你!”
萧璇看着眼前这个人,感觉她出落得越发成熟且充满魅力,这个仅仅比她大两岁的师姐,准确说,不算是师姐了,叶冬雪因为八年前那件事,早已经放弃了法医这个行业,转而去学习法律,不过,她似乎也不太适合法律,几次司法考试都未通过。
“今天总算见到你了,不过我要去s市了,去年考试还是没过,我报的培训班明天就要开学了,晚上就要赶到那里!”
“啊?时间这么赶,要不留下来吃个饭再走!”
正说着,天空突然传来了隆隆的雷声,雨势更大了。
“哎,时间不够了,马上可能就是最后一班车了,这雨又大了!”
见对方很赶时间,萧璇急忙说:“师姐,既然来不及了,那我送送你吧!”
萧璇很快便拿着一把伞,把她送到公交站,一路上,两人的话很少,不知道该说什么,萧璇很想问她现在怎么样,但怎么也问不出口,倒是叶冬雪先问,问她现在过得怎么样,是否有男朋友之类的,不过萧璇一直避重就轻,她知道她的职业一直是两人之间的禁忌,只是简单的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叶冬雪上了公交,雨变得更大了,公交车玻璃上的雨珠渐渐模糊了她的样子,此时就像一个人被囚禁在实验用的玻璃囚笼中,车渐渐远了,向滂沱大雨的深处驶去,渐渐消失在那片无尽的迷蒙中。
萧璇呆呆地目送着她,直到其消失在烟雨中再也看不见,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令她发颤,久久,她才回过神来,才慢慢朝大雨的家中走去。
雨断断续续的下了两天,不过,这淅淅沥沥的雨声具有一种催眠的效果,虽然不能出去到处闲逛,不过好歹把之前没睡的觉都补充回来,她从未感觉到精力如此充沛,原本以为母亲又要催婚,结果她没说什么,只是好生安置她,她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放松,看来,回家休养是对的。
就当她以为事情慢慢好转的时候,第三天夜晚,那个恐怖的梦境卷土重来,这次的景象更加的清晰,更加令人毛骨悚然,就像发生在她眼前一样,那满林子残肢断臂,血流成河,血顺着下山的小道流淌下来,流到湖泊中,流到小城里,那个长方形的湖泊几乎都被染红了,不仅是山林中,在湖里也爬出来很多死尸,就像丧尸围城一般将她团团围住。
她从梦中惊醒,天还未亮,她看了看时间,凌晨五点钟了,她全身又都是汗,仔细回忆了一遍,现在能够确认那地方就是在后山,也就是在县城最南边,那里是大片的山林,距离家也只有三四公里左右。
她必须去那里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一直重复这个噩梦,终于熬到了天亮,随便解决了早餐,她就出发了,足足两天的雨让道路上还看得见积满的雨水,直接走路过去也比较近,很快,她就看到那座两百多米高的山丘出现在眼前。
城南公路的分支朝山顶上延伸,上山之路是已经修好的平整水泥路,一直到山腰处,水泥路到了尽头,再往上走更加陡峭,是一阶阶石梯,她小心的朝上走,突然有一阵眩晕之感,越往上,树木等植被的密度越来越大,把本就不是很多的阳光全部挡住了,她有一种封闭的感觉,令人喘不上气。
这并不长的山路,她竟然有些虚脱,看来睡了两天,精力还是没有完全恢复,在她不懈的努力之下,她终于登上了山顶,山顶很平坦,很开阔,这和梦中的景象几乎完全吻合,再向前走不远,在靠近湖边的边缘处有一个亭子,叫“清凉亭”,据说是曾经乾隆爷下江南时来过这里,上面的字是他亲笔题名的。
为了纪念这件事,当地的官府专门修建了一座堡垒,在堡垒之上有一个极具有中国古建筑风格的亭子,站在上面,能够将那一汪湖泊尽收眼底,还有看到更远处起伏的山丘绵延不绝,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山清水秀。
走了半天,并未发现任何异样,一路上也没有发现什么人,归结到底,梦始终是梦,始终不会对现实有任何影响,既然来了,清凉亭也应该上去看一看,这座堡垒共两层,第二层才是亭子,通往第二层的楼梯设计得很窄,仅容纳一人通过,不过这里除了能够闻到雨水泥土的气息,她敏锐的鼻子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腥味,这和泥土的腥味有点点差异。
以法医的直觉,她隐隐有些不安,急忙赶往二层,环顾四周,发现在亭子边缘处露台边,地上卧坐着一个人,看侧面是一个男人的轮廓,只不过他的背部有什么液体从浅灰色的皮夹克里流出来,她走到那人的正面,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心头一惊。
皮夹克敞开着,里面是一件早已经被血染红的白色卫衣,卫衣上是密密麻麻的洞口,每个洞口都流淌出血来,他全身都被雨水淋湿,雨早已经流的血全都冲刷干净,地面上的血渍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