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换了老师之后,乐诗慧就再也没有心思去听那枯燥乏味的社会心理学理论课程,新来的老师更加严肃和刻板,她最近正时时关注社会新闻,h市的劣性事件频频上热搜,几乎霸榜,她有一种深深的不安,那几件事情相互交织在一起,似乎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而撒网的人像巨人一般,站在城市的上空,冷漠嘲弄地注视着人们慌乱的神情。
她打开手机,看着方崖的微信,想要见他,却又想不出什么理由约他过来,她现在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对方一定还在忙于那一起起社会案件,她每隔几天就会问报案的警局,但都无线索。
今天她的脑袋沉沉的,心也沉沉的,总感觉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终于耐着性子听完了早上的两节课,已经到了十点钟,接下来便是整天无课,时间还很充裕,她走在人并不多的校园里,在阴郁的天空下前行,空气很干燥,令她的嘴唇干燥皴裂。
横亘在校园中央的巨大草坪,在今日也失去了苍郁的绿感,看上去像一幅饱和度过低的相片,她索性走出了校园,听到了校门前主路上喧嚣的车流声,她才渐渐有些好受。突然,一个想法从她的心底里冒出来,也许她应该去骆炎的房子里找找线索。
在他失踪前或许能够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当时学校报案后,她亲自联系警局,说可以在骆炎的房子里找找线索,当时警方已经进了房子搜查过,没有任何发现,她一直不太相信会没有任何线索,没想到警方却非常的敷衍。
没办法,她只好自己去看看,她曾经和两个同学一起探望过骆炎,所以知道位置,这是一个距离z大不远的精装教师公寓,建成时间并不长,整体上比较新,蓝灰色是整个小区的基本色调,显得有些朴素和神秘。
整个小区分成了洋房和商品房,洋房在小区内侧,只有五层楼高,商品房在外侧,都是33层,骆炎所分配的房子正是内侧的洋房,而且在顶楼,她很快来到小区,接近正午,小区里没几个人,今天是工作日,人比较少。
不久,她就来到了骆炎所在的房子,五楼共两户,502是骆炎的门牌号,而隔壁501是一个还未装修的空房子,房门敞开着,一眼望去都是水泥的灰色和几何线条的隔断,她透过502的猫眼向里面看进去,眼前尽是一片漆黑。
看了很久,她突然感觉到手边从门缝中透出来的寒气,那冷气接触的瞬间让她汗毛直立。
这风也太冷了!
她鬼使神差地朝门缝里望进去,想要看到更多的内容,鼻子凑到门缝的瞬间,她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刺鼻的,恶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似乎有什么肉腐烂了,这气味简直太像了。
突然一个可怕的想法涌上她的心头,该不会骆炎教授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屋子,而是死在了里面,身躯在房子里渐渐腐败,散发恶臭。
她慌忙掏出手机,想要给方崖发消息,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发现,她立即拨号,突然一个戴着鸭舌帽和黑口罩,穿着棒球服的男人从隔壁那灰白色的墙里冲出来,一把卡住对方的脖子。
不知道电话是否接通了,乐诗慧用最后艰难的声音挤出了那几个字:
“方警官,快来骆老师家”
男人一个手刀劈在乐诗慧的后脖子上,对方头靠着门晕了过去,男人蹲下身体查看掉落在地上的手机。
电话竟然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对方的语气似乎很焦急:
“喂,乐诗慧,你到底怎么了!”
男人什么都没回答,按下了挂断键,一把将手机摔在地上,一脚踩碎。
现在这样的处境对于他来说是艰难的,他应该选择在一个晚上偷偷进来的,但是时间不够了,所以早晨就来了,还好这整栋楼,他调查过三楼,四楼都没有住户,而且五楼还有一个没有门的房间。
他正准备打开502的门,没想底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正是冲着五楼来的,没办法,他只好偷偷躲进501内,再伺机解决到跟上来的人,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发现了猫腻,而且还迅速地打了电话,关键是,该死的电话接通了,还是他最不想看到的那个人。
现在他必须快速地做出决定,来不及了,他知道方崖会很快赶过来,这个决定很艰难,要么处理掉门内的女人,要么处理掉门外的女人,但门内的女人已经四分五裂,中度腐败,显然带走眼前这个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他迅速将对方搀扶了起来,将其背在身上,然后把自己的帽子戴在她头上,假装情侣一般,背着对方进电梯,然后迅速下楼,找到了那条熟悉的小道。
背着一个昏迷的人走如此远的路,他瘦削的身躯直冒汗,幸运的是这一路上并没人,就算是有一两个行人,也看不出来女人已经陷入沉沉的无意识状态。走了不远的距离,他终于来到了隔壁不远处一个老小区里,一楼是一个倒闭的荒废店铺,这个店铺拥有为数不多的地下室,男人早就把这里租下来,掩人耳目。
他将乐诗慧沉沉地扔在房间的木板床上,然后将其四肢绑在床的四只角上,把一块破布塞进她的嘴里,确认对方无法动弹,也无法发出声音之后,他仔细将门锁好,确认无误,再次出发。
他就不该把那具尸体一直留在房子里而忙着去做其他事情,终于他鼓起勇气想要处理那具尸体的时候,时间却不够用了,如果想要彻底抹除痕迹,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尸体剁成碎块,然后分批次沉入江的正中心,他没有交通工具,而广袤的元江离这里又太远,最省事的办法就是打车,为了防止被发现,他将碎肉包裹得严严实实,并且每次只携带一点,现在一半的肉都已经处理掉了,最难处理的就是骨骼,他从未意识到毁尸灭迹竟然如此困难。
现在他必须在暗中观察情况,并且做好随时跑路的准备,但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已经暴露在他眼前,只要自己暴露了真实身份,想要跑,总会被抓住的。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他心知肚明。现在,他只能远远地站在教师公寓的外面,听着警笛的声音漫天响,他还幻想着还能在h市掀起风浪,继续制造令人战栗的爆炸案,可惜似乎没有机会了。
就在方崖接到乐诗慧电话的瞬间,他只听到对方说出了几个字,接着就是电话那头手机落到地上的剧烈声响,然后过了一会电话才被挂断,他就意识到乐诗慧可能遭遇不测,在此之前,他仍在摸排线索,仍旧一无所获,现在突然接到对方奇怪的电话,那强烈且糟糕预感令他惴惴不安。
当他急速感到骆炎家时,这里什么都没剩下,只看见地上的手机壳碎片,他这才意识到,乐诗慧是在这里打的电话,他的鼻子很灵,立即就闻到空气中的恶臭,他一下就辨认出来了,那可能是尸臭。
里面的人是谁呢?他的心狂跳起来。
他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骆炎,对方失踪了整整20天,他找了很久也都没有任何线索,现在他只能求助于瞿胜。
他赶紧把同样在摸排的瞿胜也叫了过来,两人很快就把门撬开,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强烈的冷气,原来是客厅的空调大开着,他立即就意识到这是凶手为了减缓尸体腐败的速度而开得冷气。
接着是一阵熏天的恶臭夹杂着阴嗖嗖的冷风袭来,那气味的方向正是敞开着的卫生间。
方崖的肌肉绷紧了,心悬到了嗓子眼,他不敢推开门,看到那张沧桑而熟悉的面孔,如果是,他一定会崩溃的,这是从小陪着他长大,不是亲叔胜似亲叔的人,他甚至一度承担了父亲的责任。
瞿胜见他脸色苍白,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要不还是我来吧?”
方崖摇了摇头,目光渐渐变得坚定,他尽量让自己的大脑放空,情绪保持稳定,他慢慢走过去,沉沉吸了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用力推开那扇虚掩着的门。
只见,那具尸体下半截已经变成白骨,只剩残余的皮肉耷拉在肋骨上,中度腐败,还有少量的苍蝇绕着躯干飞舞时不时停下来产卵,蠕动的蛆虫在红绿相间的血肉中徘徊。那颗半朽的头颅勉强与身躯连接,如同枯草的长发遮住了半张脸,早已经枯瘪的眼珠无力地望着浑浊的瓷砖,死不瞑目。
方崖看着眼前的一切,虽然身经百战,但还是仍不住当场吐出来,不过他还是根据剩余的体型体态以及那头长发判断出来这是一个女性,才松了一口气。
但随即而来的却是他深深的疑惑,为什么在骆炎的房间中会出现一具女尸?
结合前面离某经常盗用骆炎的身份,这次会不会也是栽赃和嫁祸?
很快,江岸区分局的法医就赶过来了,他们立即对现场进行了检测和取样,头部和身躯相连的脖子处还能判断出一道细长的刀口,可以初步判定死者死于割喉。这具尸体的内脏早已经被掏空,下半身已经遗失不见,主要残留的是骨骼,头颅这些不太好分解和外带的东西,看来凶手分尸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毁尸灭迹。
他们仔细搜查整套房子,看能不能发现一些线索,方崖去了主卧,他隐隐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很快,经过荧光剂的检测,可以看得出来,白色石灰墙上曾经残留喷溅状的血渍,经过鉴定,可以初步判断卧室才是第一现场。
他看见被子被整齐的叠在床上,并且床单被套似乎有一种很厚重的洗衣水的味道,显得有些刺鼻的,当一件事情超乎常理时,肯定是为了掩盖另一件事情,上面肯定沾染过大量的血迹。
他铺开床单被套仔细地检查,并未发现有丝毫可疑的痕迹,他把目光锁定在床底,打开手电,仔细地查看任何可能的线索,整个床底灰尘弥漫,在黑暗中似乎有一张血盆大口,正吞噬着一切。
在一根床脚旁边,手电筒的光扫过去,两三个发亮的斑块瞬时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仔细看去发现那些褐色的斑块与淡黄的木地板有些不同,如果不打开手电筒仔细看的话,还真的很难发现。
他仔细闻了闻,那如碱水一般淡淡的气味,很有可能是精液。
他立即把法医喊过来进行样本采集,看来凶手一定是留下线索了,他突然有些激动,急切期盼着化验结果,这将是一次重大的突破和发现。
同时还有另一个好消息,经过他们辛苦的摸排和走访,他们终于取得了一个突破性的进展,他们把目标主要击中在通天苑小区各大药店,并且调取了监控,根据多种监控比对,前来买大剂量硝酸铵的人体态瘦削,可以看得出那人总喜欢把自己遮挡得很严实。
根据其活动的路线,他们终于在一个地方发现了缺漏,在一个快要接近监控死角的地方,只见那个人停下来,摘下口罩,喝一口水,然后其面部特征被记录了下来,虽然不是很清晰,但大概能够判断出来长什么样子,方崖很快就收到了监控的截图,他仔细看着那人的斜侧脸,可以发现这个人黑眼圈极重,露出的手腕很细,可以看到其手背极为明显的尺骨茎突。
如果所取证的精液能够和监控里的面部特征相匹配,那么这一切的事情都能够指向同一个人,那就是幕后操纵者离某。
方崖焦急地等待着dna比对的结果,很快死者的身份已经确认了,这个女人名叫杨晨晨,是附近某地下会所的外围小姐,前不久已经确认失联;而留在床脚的精斑也很快被检验出遗传信息,经过与dna库比对,此人名叫离珂,n市人,将对方身份信息上的图片与监控画面比对,正是此人无疑。
他长叹了一口气,这个令他束手无策的恶魔还是百密一疏,终于浮出水面,无论他清扫的多么干净,反侦察能力再强,还是留下了蛛丝马迹。
他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罪犯,似乎在故意制造社会性的恐慌,现在他只能继续等待,等着他被抓捕归案,那么骆炎一定会被找到,他相信,他的骆叔一定没死,只是被离珂藏在一个隐秘的角落中,只要抓住他,就可以找到人。
但同样,他也非常的焦虑,骆炎现在的情况究竟如何,为何对方一定要绑走他,是复仇吗?他会不会伤害他?各种纷乱的思绪在他的脑子交织起来,他竟然突然有些凄恍,再次见到骆叔时,他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