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水镇初级中学的学生,一半像郁从心关小娟这样离家比较远,每天在学校蒸饭吃。
还有一半则住在镇上或附近的村庄,回家吃午饭。
中午一放学,涌出学校大门的学生乌压压一团。
郁从心看着拥挤的人群,感觉每个人脑袋上都顶着闪闪发光的金币。
改革开放已经二十多年,即便是在这个内陆的小乡镇,也有许多有钱人。
一个镇中学上千学生,大门口的独门生意,这要不搞简直天理难容。
哪知见到小店主人,她却被兜头泼下一盆凉水
夫妻俩正在吃午饭,女主人端着饭碗皮笑肉不笑的:“不好意思哦小妹妹,我们家没打算把地方租给别人,我们家不缺这点钱。”
这个女人是比较严厉刻薄的长相,看起来就很不好惹。
男主人面相倒是和善,笑呵呵的把钱放在桌上:“这是早上你给的钱,拿回去吧。”
郁从心抿着嘴没说话,关小娟不安的观察她的表情,拽她衣服:“算了,走吧。”
这点小问题要是就把人难倒了,那她郁从心也太没用了。
她的目光投向堂屋西面的墙上,整整半面墙的奖状,跨越十多年,好多都已经陈旧得褪色。
它们全部属于一个主人:姜丽丽。
郁从心收回目光,平静开口:“我父母没有儿子,我上面有一个姐姐,正在上高二。”
旁若无人吃饭的夫妻俩奇怪的看过来。
郁从心轻轻一笑,脸上没有刻意的悲伤、难过或不甘心。
轻松的就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爸爸妈妈很爱我们,家里住着土坯房,却毫无怨言供我们读书。”
“但爷爷奶奶意见可就大了。我奶奶从几年前就张罗着要把我姐姐嫁人,嫁给谁呢?当然是谁给的彩礼高,就嫁给谁。”
她家的情况关小娟知道个大概,没说什么,抿着唇默默听她说。
夫妇俩倒是慢慢放下了筷子。
郁从心缓缓道来:“至于嫁人以后姐姐会不会被善待,过得好不好,爷爷奶奶根本不关心。”
“对我也一样,我升初中的时候是全镇第一名,但奶奶打小就跟我说:女孩子念那么多书没用,要么去打工,或者干脆早点嫁人,免得你爸过得那么辛苦。”
郁从心看向已经有些动容的女主人:“她心疼我爸爸吗?不,她还有个大儿子。”
“在我大伯家就忙里忙外,鸡鸭兔猪喂了几十只,我两个堂哥,从小就每天吃一个鸡蛋。”
“在我家什么也不做,动不动就骂我妈没生下一个儿子,还三天两头跟我爸妈要钱,说身体不好,要看医生吃药。”
“十年前分家,第二年我大伯家就建起了楼房,至今都是我们村最大的一栋房子,可我们家,现在还没攒够建房子的钱。”
她说到这里,适时沉默,女主人面色一怒,“啪”的一掌拍在饭桌上,饭碗都抖了抖。
“岂有此理!这心真是偏得没边了!”
男主人扶了扶碗,“你干什么呀。”
女主人眉毛一竖:“我干什么?还不是想起了你那死去的妈,我那一样偏心的婆婆!”
男主人一下拔高了声线:“这好好的,你怎么又说这个?”
“怎么的?许她做还不许我说了?我就要说,怎么了?”
“当初我生下咱们女儿,你妈就看我们娘儿俩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我说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