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萧三爷寻了个时间,让萧倾颜过来品茶。
吃了一盏茶后,萧三爷斥退左右,不紧不慢地将张御史来访之事说了。
捧着茶盏的萧倾颜手中茶盏立时破碎,她浑身微微颤栗。
萧三爷道:“六妹这样子,莫不是知晓?”
萧倾颜当然知道,今年夏天时,亲爹寻上京城,她在外出买绢花时,见到了她。她与他的眉眼有几分相似,亲爹是庶子,他拿出那信时,她已经信了。
陶三娘将她们调换之后,曾写信给洛城冯家的少爷,言明自己离开前怀了他的种,而她将他的骨血换入了平国侯府。
“不,不,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她的反应不像刚知道这事。
萧倾颜就如她的名字一样,确实倾城之颜,生得很美,即便八岁就可见他日风华,再过上几年更能预见其难得一见。
萧三爷道:“六妹希望我如何做?”
萧倾颜道:“我不知道……”
“这件事,你若说不知道,就任由叫李挽颜的女子告状鸣冤?”
一旦呈递状纸,必会惊动官府,万一人证、物证俱全,恐怕自己就得回去冯家庶子的私生女,这等身份,如此不堪,如何能得配尊贵的五皇子。
“三哥帮我。”萧倾颜双膝一软,重重跪下,眼里有泪。
萧三爷似笑非笑,“李挽颜才是我嫡亲胞妹,你是山野村妇陶三娘之女,你要我如何帮你?”
萧倾颜颤着音儿:“杀……杀了知情者。”
“张御史乃四品御史,其门生众多,连他也杀,你的胆子不小。”
开口就要杀了知情者,够狠毒。
“我的意思是将牙婆毒哑、毒傻,令陶三娘改口,便说她女儿早夭,见母亲生了一对孪生姐妹,偷了小的当成自己女儿养。
青堤知县周墨堂不能杀,他若一死,牙婆再出事,以张御史这等人精,必会猜到与你身世有关。六妹与我说说,你的生父是谁?陶三娘那等山野村妇可生不出你这等美貌的丫头。”
萧倾颜咬着下唇,现下萧三爷已经知道她是假的,再否认已改不了,“是……洛城冯家二房的六爷。”
她早已知昨实情,还知其生父与身世。
“冯家自来多出美人,我几位舅舅的后宅有冯家的庶女娇妾。”萧三爷蹲下身子,勾起萧倾颜的下颌,“六妹方八岁,可见他日容貌不俗。我们合作便好,待他日,你荣登高位,与我求个爵位、官职即可,你可应承?”
她的秘密,萧三爷全都知道了,不由得她不应,一旦宣扬出去,她连给五皇子为妾的资格都不够,庶子私生女,生母是山野村妇,这也太不堪。“倾颜无有不应。”
必须要保住的身份!
她要嫁五皇子为嫡妃!
她是平国侯府的嫡姑娘,身份贵重。
萧三爷提了笔,很快写了两张纸,递到萧倾颜面前:“六妹签了《招认书》!”
“三哥不信我?”
她不是真的,为何要信她?
他保她,只是为了利益。
“想要我出手帮你,签《招认书》。”
可这上头写的是她招认自己已知身世真相,却要继续冒充,写她出主意毒害牙婆,让陶三娘谎称萧夫人诞下孪生女儿的事。
她不能不签,她没有人力,或是让五皇子知晓真相,更不会帮她。
萧倾颜签完之后,再按了指印。
萧三爷看了又看,“一份由我握着,另一份我会藏在一个最安全的地方,从现在开始,六妹与我就有了共同的秘密。其他的事,我会替你处理好,你可以回去了。”
“多谢三哥!”萧倾颜行了一礼,退出萧三爷的寝院。
萧三爷看着她的背影,嘴角掠过一些诡异的浅笑,荣华富贵,他唯有靠自己的本事谋划而得,有了证据,她这一辈子都休想逃离他的手掌心。
陶三娘想到调抱女婴,这主意真是绝了。
青堤县衙。
周墨堂终于收到恩师的回信,上头说亲往拜访,但平国候父子三人不在府中,唯萧三爷在,将信呈与对方细看,可萧三爷不信此事,认定萧倾颜便是萧家骨血。
张御史在信中提及,此事不寻常,让周墨堂小心护好萧琬琰,以防不测,便是证人那儿也得早做打算。
周墨堂收到信后,当日便令张捕头去了一趟李家庄,收集人证,并立了根据口讯整理的证词文书,让相关人证签字画押,一份留存县衙,另一份交给心腹差捕送往京城交给张御史。
张御史拿到证据文书,想着京城的流言,德妃要替五皇子与萧倾颜订亲,五皇子何等尊贵,如何能娶山野村妇诞下的私生女,且对方生父已经查清,查到冯家,便查到了冯家二房的冯六爷,这可是庶子私生女,这等身份,便是给五皇子做良妾都不够,只能做一个贱妾。
这一日,张御史得了机会,待其他重臣离去,自己还侍立在侧。
皇帝道:“张爱卿有事?”
张御史看着左右,皇帝抬手,宫娥、侍人唯余一名大总管。
“禀皇上,微臣近日发现一件怪事。”
“何等怪事?”
张御史从衣袖里取出一系列“证据”,皇帝接过,一目十行,这是山野村妇调换平国候嫡女的,人证、物证俱全,还有山野替萧夫人接生的牙婆作证,更有邻里为凭。
“臣私下寻了萧三爷,可面对实证,萧三爷却一口咬定弄错了,可不是怪事?现下真正的萧家嫡女求告县衙,被青堤县知县收留,久等家人不至,认了周墨堂夫妇为义父、义母。萧姑娘天资聪颖,寻常孩子一年才能学会的知识,她一月就学会了,如今在县衙住了近两月,跟着周墨堂的儿女们上家学,学识与那些读了五六年的孩子还强上三分。
周墨堂与臣的信中说,可惜是个姑娘,若是男儿,他日必是国之栋梁,连他亦越发喜爱这孩子。
萧姑娘在农家生活八年,初见之时,明明是八岁的孩子,生得还不如寻常的五岁孩童高,又黑又瘦,到了周家两月,一下子就长高许多……”
张御史将萧琬琰的聪慧夸了一番,又说周墨堂写信给平国候府,可那边久不见回音,又托他上门,可萧三爷非说没有此事。
“陶三娘吃醉了酒,曾说身边的长女不是她生的,说她的长女入京做了富贵人家的千金享荣华富贵,听到这话的村民不少,但没有人当真。
萧姑娘当真了,又回想在李家,陶三娘待她与其他儿女不同,对她格外刻薄。她的孩子一顿不吃,她就怀疑病了。可萧姑娘若是晚起片刻,便借故不让她吃饭,每日干的活却不少,缺衣少食是常有的事,打骂更是家常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