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出口，下一秒就成功让钱殿文的脸色突变。
他咬着后槽牙，气急败坏地看着门外明显说话给自己听的几个人，真想就这么装听不见，可是不行啊，姓胡的那个小子不光嘴没个把门的，记性还贼好，荣易一句话问出来，他就差把那天自己早饭都吃了啥全回忆出来告诉那俩人了。
“……就这些，特别的也没啥，我那天就是照他的吩咐车了几个件，中午买了两个菜准备和他一块吃饭，可就是吃饭的时候，他说翻脸就翻脸，突然就说不带我了。”说起当初的事，胡庆军直到现在都还耿耿于怀，每说一个字都要回头剜上屋里的人一眼，“要说因为什么突然不带我，他一天天跟神经病似的，我哪知道？”
就在钱殿文突突狂跳的心才准备放下的时候，胡庆军突然抿了抿嘴，抬起手示意他还有话要说：“要说特别的事，我想起来了，好像还真有一件。”
“是什么事？”胡秋景听他啰里吧嗦说了半天，感觉自己的耐心都要被耗尽了，准备放弃的时候突然听他这么说，赶紧抓起对方的胳膊追问。
她这副紧张激动的样子倒让胡庆军有些吃不住了，“我不知道那件事和他不收我做徒弟有没有关系，因为真算不上什么大事。”
“是不是大事都和我们说说，说不定咱钱师傅就会因为那种小事生气发火呢。”
火上浇油的话让钱殿文的脸色更难看了，他就那么站在门里，死死盯着胡庆军，想拦却又清楚越描越黑这回事，于是想来想去也只能继续那么站着，看着他们。
胡庆军受了鼓励，顾忌明显少了不少，搓搓手就说：“事真不大，就是午饭前他让我去后备处换两件家伙事，车间里的工具有寿命，用过一阵都得换新的。那天我买完饭就去了，我点儿挺正，去的时候刚好赶上后备处的人下班，就没跑空，所以出来时我心情也挺好……”
“胡师傅，咱能说重点不？”胡秋景性子急，受不了这么说来说去不入重点的方式，听了半天忍不住出声提醒。
她急胡庆军却不急，“没个前因后果我说不明白啊，你别急，马上就到重点了。就我当时心情不是好么，路上就碰上我同事了，俩同事，都是那谁出事的那个车间的，那谁你们知道是谁吧，就那谁。”
那谁那谁的说话方式绕的胡秋景头大，可这一回她并没打断胡庆军，因为她知道胡庆军说的这个那谁是她师父。
师父的事放在此时此地肯定是和钱殿文有关了，她想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受了鼓励的胡庆军气势更足了，他挺了挺腰杆，回头怨怼地看了钱殿文一眼：“就我那阵不是跟他学本事吗，肚子里的墨水多了人多少有点飘，刚好那时就听见我两个同事说工作里遇到了难题，我就想着学以致用一下，就顺路跟着他们折回了车间去看看他们说的那个问题。然后就出事了。”
“出事？”胡秋景不明所以，眨了眨眼睛反应完前后因果：“你的意思是说在我师父出事的那个车间里你也出事了？不会是吊车又出故障了吧？可是不应该啊，真出事厂里的人不可能不说这事啊。”
见她越想越玄乎，胡庆军赶紧把人拦住：“不是吊车、不是吊车，是吊车我现在就没法在这和你们说话了。是叉车。”
“叉车？”
“对，是叉车。在我和他们干活的车床旁边，有辆作业的叉车不知怎么回事就失灵了，差点把我撞了，幸亏我命大！”胡庆军捶着胸脯吹牛，下一秒猛地想到什么，笑容紧跟着僵在脸上，“命是大，可等我回去找他吃饭，把这件事当成笑话说给他听的时候，他就翻了脸，说不带我了。我做错什么了，让他生那么大的气说不带我？钱殿文，我现在想想那天唯一出的意外还真是那辆叉车。你真是因为他才不带我的吗？”
胡庆军的一个问题成功把几个人的注意力引到了门里的人身上，钱殿文还沉浸在往事中，被这些突然多出来的目光搞得有点措手不及，愣了半天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也被话题带走了。
他生气地挺了挺背，不说话更不作声，就那么接受了几秒众人的注目礼，下一秒，门在他的手里嘭一声的关上了。
“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扔下这句话，他转身朝屋里走去。
谁知道人才走到屋子中央，手还没够到车床，关上的门又被人推开了，钱殿文回过头，嫌弃地看着以手抵门的荣易：“不是，你们还有完没完了，是，我是收过他做徒弟，后来又不收了，那又怎么样？决定收谁做徒弟是不是我自由？你们没权干涉吧？”
“你说得对，我们是没权干涉，可有件事我想我们，还有大兴厂是有知情权的。胡工师父的死确实和你有关是不是，钱师傅？”
胡秋景眼巴巴等着荣易揭秘，却没想到会等来这么一句，整个人直接愣在了那里。
“你不是说……”她眨着眼睛，希望荣易能说两句让她接受起来不那么困难的话，可是没有，荣易没有为了让她宽心说出什么转还的话，反而越发坚定地看向钱殿文。
“你们师父的死和你有关，所以你这么多年才会那么照顾何芳，哪怕背负那么多骂名，你也要这么做，不收他做徒弟也是因为你的愧疚，你担心继续收他做徒弟，会让不好的事再次发生，你拒绝和人来往，拒绝交朋友也是同样的原因，你担心连累别人。我说得没错吧，钱师傅？”
短短几句话说完，直接让钱殿文沉默了。
旁边的胡秋景还没从钱殿文同师父的死直接有直接关系的这个实锤里回神，人愣了半天，总算慢慢地回过神来。
虽然荣易说的大多都是实际上发生的事，可被像现在这么串联着解释还是头一次，所以……“你不和大家来往真的是出于这种心理？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