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洇洇的泪雾,我凝睇着帝修胤乌黑幽邃的双眼。
在这样一双黑得宛若泥潭的眼睛里,我看到了倒映的我自己,狼狈的、贪心的、自私的,丑陋的一张嘴脸。
我终于成为了我最不想成为的人。
曾经,我唾弃冯大勇。
唾弃他为了和大狗黑子在一起,不惜选择用自己母亲的阳寿,去交换蛇瘾给他创造的幻象;
我憎恨唐汐。
憎恨我们那么多年的友情明明那么深厚,可她还是试图利用我的阳寿,去交换钩盲蛇给她带来的快乐;
我甚至厌恶常玄裕!
厌恶他一身香火,却被儿女私情所困!
仅仅是想要给自己爱慕的女子复仇,就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虎口拔牙,用堂口里那么多仙家的性命去赌上一把,最后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通通惨死在了帝修胤的魔爪下!
可是现在呢?
现在我居然也跪在帝修胤的面前,哭着哀求他不要杀死一个害人的魔鬼!
只要我找到合适的活人来给我妈换阴甲、续阳寿,我妈就可以复活,我就可以重温我朝思暮想的母亲的怀抱!
原来啊,人类的天性中,最深层的本性或许就是“自诩正义”。
“问你呢,柳珑音,就算是这样,你也可以么?”
帝修胤的指尖,深深地嵌入我下巴的肉里,钻心的疼痛拉回了我飘远的思绪。
我回过神来,却还是没有半分犹豫地点了点头,回他说道:“是,可以,只要能让我妈复活,回到我身边。”
终于,帝修胤展颜笑了起来。
是那种欣喜告慰的笑,仿佛他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将一匹野性难改的猎物驯服成功了一样。
帝修胤凑到我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好,那我现在就要。”
话音落下,帝修胤对着叶暄甩下一句“留他一命”以后,就伸手把我从地上抄抱起来,带我化作一道蜿蜒的蛇影,一起离开了这座幽墟!
待重新回到了暖阳之下,我和帝修胤落脚在了一座葱茏幽静的山头,放眼俯瞰过去,湛蓝苍茫的洱海尽收眼底!
而此时,我紧紧地背靠在一棵粗粝的树干上,帝修胤就与我胸口相贴地站在一起。
“柳珑音,”他面色沉凛,沉寂的黑眸里,少了几分那抹与生俱来的邪恶,“我最后问你一遍,你……”
“可以可以可以!”我闭上眼睛,两条手臂主动向着帝修胤的脖子缠了过去,“帝修胤,你不要再问我了,我说可以。”
背脊顺势下滑,此时的我,已经完全感觉不到树皮表面的粗糙感。
西斜的夕阳,在帝修胤那英俊无双的脸颊边,洒下一片清淡美好的暖红色霞光。
对于帝修胤,我从来没有否认过的是,纵使他罪恶缠身,注定一生沉溺于杀戮与血腥当中,但他仍然是一个一身铿锵铁骨的男人。
抛开他冷血残暴的劣性,单单从外表来说,帝修胤绝对满足了天上地下、所有女人对男人的幻想与渴望!
“好,那柳珑音,我们说好了,谁也不许后悔。”
这一刹那,帝修胤的忍耐像是终于冲破了最后一道防线,他满眸贪欲,暴性毕露!
那肌理分明的胸膛上,千年以来留下的疤痕纵横交错、深深浅浅,绝对地象征着他永远不会屈服于任何人的铁血气概!
浓郁的血腥味道,开始弥漫在我们两个人的唇齿之间。
那只终结过无数人命的手掌,骨节铮铮分明,携带着浓浓的烟草气息与霸道无度的掌控感,越是隐蔽的位置,湿漉漉的指腹越是乱得失去分寸;
那张说过无数句冰冷绝情之言的薄唇,几乎将我身体内所有的水分都饮尽以后,帝修胤终于弓起了突兀嶙峋的窄胯,洪涛喷薄!
我忽然觉得这一刻,与世隔绝。
我不记得洱海的晚霞,不记得洱海的涟漪,不记得洱海的微风掺杂着怎么样的温度。
唯一记得的,就是帝修胤在我耳畔带着低沉浓闷的鼻音,那一字一句,一句一顿的——
“我爱你,柳珑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