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人已经死了,这些缘由,已经不是重点。
这时,俞剑凌开口:“你说了这么多,尚未洗清自身的嫌疑。平时你不显山不露水的,关键时刻突然变得可靠,这事你该作何解释?”
程主簿开口,声音像是从过去传来:“三十五年前,惠帝还在世,下官曾有幸替白相磨墨。”
“那时江北发生旱灾,滴雨不下,田地皲裂,渴死的庄家和牲畜不计其数。”
“年轻的白相来到江北,一呆就是几个月,下官原本是驿站的杂役,被白相委以伺候笔墨重任,跟着白相习字。”
“灾情结束之后,下官便卖掉家中田地,去书院读书,后来被举荐,谋得一个书吏官职。”
“这数十年来,下官虽坐到主簿之位,却也安于处理文书,然而发生那样的情况,倘若是白相在此,他也一定会挺身而出的吧?”
俞剑凌闻言,他默了默,随即开口:
“程大人的话,叫我想起一个人。平城以前也叫归雁城,五十年前,北燕发起大规模的南侵。”
“羌城的守兵不敌,节节败退,一直退到平城后方——凉城,想要舍弃平城。”
“一名叫郑平的校尉带着五千将士负隅顽抗,在没有任何支援的情况下,硬是扛了两个月零八日,最后力竭而亡。”
“我祖父率援军赶到时,郑校尉的遗体已经腐烂了,但依旧屹立在城墙之上,手中还握着东陵的旗帜。”
“城下敌军上万,却没有一人敢攻城,因为他们以为郑校尉还活着。”
“后来我祖父才知晓,郑校尉曾在刚入伍时,给我曾祖父牵过马,受过我曾祖父的影响。”
“只因为一个信念,年过半百郑校尉创造了一个奇迹,成为东陵反败为胜的关键。”
“我祖父每次讲起这件事的时候,都忍不住唏嘘,说一个老人,在那种情况下,究竟是怎么撑到援军到达的呢?”
“直到我祖父去世,都想不明白其中缘由。后来为了纪念郑校尉,百姓将归雁城唤作平城,后正式更名。”
“现在很少有人提及归雁城这个名字了,但很多人都知道,平城的由来。”
说到这里,俞剑凌拱手,冲着程主簿深深拜下:“程大人,事前没有查清楚就怀疑您,请您见谅。”
白瑜打趣:“世子这心思说变就变,一会儿怀疑,一会儿又道歉的。”
俞剑凌反唇相讥:“我这是知错能改。”
程主簿接话:“殿下,微臣没有什么野心,一辈子也只想安分守己,但微臣亲眼见证过白相如何赈灾。”
“危急关头,微臣也想做出一直以来从不敢做的事情,虽情有可原,但违反国法,还请殿下依律责罚。”
刘尧一锤定音:“程大人临危不惧,救庐泉于水火,虽有违反国法之处,总的来说却功大于过,只奖不罚。”
程主簿恭敬地行了个礼:“多谢殿下。”
刘尧点点头:“程大人,你先下去吧,处理百姓的事要紧。”
程主簿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待他走后,俞剑凌开口:“这位程大人,大智若愚,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今日殿下安抚流民之时,他的判断能力异于常人,而在事情发生之后,他也能迅速控制局势,可见其手腕。”
刘尧点头:“受到白相影响之人,天下何其之多,他适才的解释,也合情合理。”
“倘若他没有什么问题,可以委任其成为庐泉城代理县令,待本王去吏部过一遍文书,便可转正成为庐泉县令。”
白明微接话:“以程主簿的能力,的确担得县令一职,臣这就着手安排。”
刘尧应下:“大将军安排便是。”
说完,他便露出疲态。
几人见状,便起身准备告辞:“殿下好生养伤,我等告退。”
刘尧没有多言,只是看向白明微:“大将军,你留下。”
其余几人退了出去。
刘尧向心腹使了个眼色,心腹立即捧来几瓶药膏。
刘尧解释:“这是宫廷秘药,带回去,好好养伤。”
白明微意外刘尧的心细如发。
她已经尽量表现得正常了,但却还是被看出了端倪。
她接过药瓶,行礼谢恩:“多谢殿下。”
说完,她就要离去。
刘尧又叫住了她,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