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戌时,更夫提着红灯笼,一边敲锣一边大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随着打更声,城南陶府的大门也缓缓闭合,热闹了一日的府邸渐渐安静下来,丫鬟、小厮们伺候好主子睡下终于得闲儿松快松快,三两成群悄摸摸在府苑小门的角落里坐着吃酒赌钱。
“长元,大少爷睡下了?”穿着灰布衣衫的后厨杂役阿生问少爷身边伺候的小厮道。
“可不刚刚睡下,不然我哪儿敢上这儿玩啊!”长元借着微弱的烛光看着手里的骨牌说道。
“哎,大少爷最近身体怎么样啊?好久没见他出屋子了。”府里管家的儿子杨世林凑上前问道。
“嗐!就那样呗!”长元掏出几枚铜板丢在台阶上,说道:“大!”
“那你 还敢出来吃酒赌钱,万一那边有事找你呢?”阿生瞪着眼说道。
长元信心十足地摆摆手说道:“不可能的事儿,大少爷晚上从不折腾下人,几乎没喊过我们上前伺候。”
“我们仨就你最舒服,月钱最多不说,还不着打不挨骂。你看看我们兄弟俩,一个在后厨帮忙苦哈哈,一个跟着老爷东奔西走,稍不留神就是一顿骂。”阿生抱怨道。
长元笑道:“二位哥哥可别在我跟前儿说了,你们两位的好处我能不知道?”
如水的月色洒满庭院,石雕灯笼里的蜡烛渐渐燃尽,院子一点点暗了下去。三人打了一会儿牌,长元赢了几个铜板后便各自回去休息了。
咚!——咚!咚!”。院子外头,更夫敲着梆子,一路喊着:“平安无事”。此时陶府上上下下都已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清早,陶家的丫鬟仆妇便进进出出忙碌起来,他们看着时间点给主子们准备好早餐茶水,端着盥洗用具在各屋门口候着,只等里面有了动静便进去伺候着。
和往常一样,陶老太爷是最先起床的,他穿着一身纯白的练功服站在院子中央,一招一式练起了太极。
陶老爷和陶夫人起的晚了些,等屋子里传来陶夫人的说话声后,仆妇们在门外轻轻叩了门,得了允准才领着丫鬟们推门进去了。
“老爷,夫人,早上好!”
领头的是陶夫人的陪嫁何枝,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上前替陶夫人整理好衣领,又熟练地为她梳起了发髻。
“阿枝,你今儿怎么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孩子们惹你不高兴了?”陶夫人从镜子里看着正在给她挽发髻的何枝说道。
何枝勉强露了个笑脸说道:“没有。只是小兰和小英昨晚不知跑哪儿去了,竟然一夜没回来,我和他爹有点儿担心。”
何枝这辈子就得了楚凤兰和楚凤英这对双胞胎姐妹,平日里十分宠爱,又得陶夫人体恤没叫她俩进府中干伺候人的活计,平日只在家中学习女工针织,等到了年岁挑个好人家嫁了。
陶夫人笑着拍拍何枝的手,安慰道:“凤兰和凤英都是乖孩子,她们哪次出门不是安安稳稳的回来了。这次估计是有什么事儿绊住了,你也别太担心了。”
梳妆台上放着两个崭新的黄花梨木盒子,陶夫人将其中一个打开,取出里面的金镶玉簪说道:“今天带这个吧!”
然后又拿起另一个木盒子说道:“这是一对儿的,另一支送给你,作为你今年的生辰礼。”
几十年来,何枝一直在陶夫人身边尽心尽力的伺候着。陶夫人当年生双胞胎时有难产之兆,亏得她机敏,及时请了大夫来,这才保住了陶夫人母子平安,这份恩情她一直记在心里。
“夫人,这礼太过于贵重了,我能收。”何枝推辞道。
“阿枝,于你什么都不为重。”陶夫人将盒子塞进何枝手里言辞切切道。
陶老爷收拾妥当后,走至内室沉声说道:“夫人让你收着就收着吧。”
“谢谢夫人!”何枝将木盒放进口袋里说道。
“今儿我要出去一趟,夫人有什么需要的吗?”陶老爷柔声问道。
“没什么,你去吧。”夫人含笑道:“对了,今日孔医生要来给谦儿查身子,你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一起看看?”
“不用了,我身子好着呢!”
两人收拾整齐了,一同出了屋子,穿过游廊往前院用早饭。
陶家三代人丁单薄,老太爷只有陶老爷一个儿子和两个远嫁的闺女儿,而陶老爷虽说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可是次子长到八岁时一把小心掉进池塘里淹死了,自此只剩下一个体弱多病的大儿子。
老太爷心系陶家子嗣问题,私自做主为陶老爷纳了一房姨太,可是陶老爷不稀罕人家,自从姨太进了门,就没踏进过人家院子一步,更别提繁衍子嗣了。
饭桌上,摆着中西各式各样的点心汤品。陶老太爷坐在朝南的主位,陶老爷请过安后在他左手边的位置坐下,陶夫人和姨太太依次坐在老太爷的右手边。
“典瑞,我听说谦儿昨晚不太好?”老太爷不太高兴地问道。
陶老爷舀了一碗鱼糜粥放在父亲手边说道:“劳父亲挂心,谦儿只是惊到了,没什么大事,已经去请孔医生来看看了。”
“唉~我们陶家百年传承,怎么到了咱们爷俩竟如此了呢?”
陶老太爷话里的大家都明白,只装作不明白低头吃饭。老太爷没法子,气呼呼地喝了两口粥便称没胃口回房歇着了。
谢慧珍以姨娘的身份进的陶家门,按规矩她是没有资格上桌吃饭的。可是陶老太爷为了抬举她,硬是准她一桌吃饭,还有自己的小院子。
这会儿老太爷不在饭桌上,谢慧珍赶忙识趣地起身说道:“老爷、夫人,我也吃好了。”
陶夫人温婉贤惠,对谢慧珍也客客气气,一应份例吃食从不克扣,两人相处还算和睦。
“慧珍,你先下去吧,我和夫人有话要说。”陶老爷看也不看她一眼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