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狸想起朱流云的女儿朱婷婷死于坠井,便想看看后院的水井。
可张继祖却反应激烈,明明上一刻还在屋子里翻找,下一刻就已经冲到了季狸跟前。
他冷着脸抓住季狸的手腕,垂眼问道:“王妃想干什么?”
季狸的手腕被他攥得生疼,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再也压不下去。
张家离开了土生土长的洪县,真的是因为给朱流云的妻子方曼曼报仇……吗?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他自小聪明,年纪轻轻便中了秀才。
他前途无量。
他是张志秋和李晴柔的老来子,宠爱得仿佛眼珠子一样,死后都照样为他操心,一日里癫狂好几次。
他看起来阳光开朗,单纯良善。
可那天晚上,王子昌死的那天晚上,为什么会穿着他的衣服?还越过守卫,跑到了花园里?
还有……
季狸从张继祖的眼神看到了很多陌生的东西。
张继祖看着她,忽然眉头紧紧皱起,然后又挤出了一个笑容,因为这表情的前后不一,他的俊朗的脸蛋儿显得有些扭曲。
张继祖轻声道:“王妃怎么没跟王爷一起来?”
季狸缓缓道:“一起来的,进了酒楼之后就忽然走散了。”
张继祖脸上再次挤出笑容:“朱记酒楼是很大,可也远远没有大到能走散的地步。”
季狸不答反问:“我进来的时候,看见酒楼里人来人往,还有跑堂过来问我吃饭还是住店……”
张继祖脸色一下子冷沉了下来:“这里是荒地啊,王妃是在耍我吗?”
季狸不答反问:“你真的没有看到?我还看到两个小男孩儿带着一个小姑娘跑,其中一个小男孩儿跟小姑娘发生了争执……”
张继祖瞳孔猛地一缩,死死盯住季狸,忽然神经质地一把将季狸推进了井里。
季狸早有准备,虽然没能躲得开他忽然发疯,却提前闭气了。
刚刚来看这井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阴冷的水汽——哪怕是荒废了许久,这井里也还是有水。
春寒料峭,入水的感觉非常不美妙。
季狸深深陷入水底,竭力往上浮动才游上来。
她仰头往井口看,意外地发现其实今晚的月亮又圆又大,十分明亮。
张继祖探头看她,因为背光,季狸看不清楚张继祖脸上的表情,但能够隐约看见他森然恐怖的眼白。
张继祖古怪地笑了一声,消失了。
再次出现的时候,他搬来了石头,一点点盖住了井口。
黑暗渐渐将季狸吞噬,更雪上加霜的是,李晴柔和张志秋同时发狂,钻入水中,拽住她的脚踝将她不断往井水深处拖。
季狸一个不防备,彻底没入了水中。
焦黑干硬的尸体扒着她的腿,尖锐的指甲抠进了她的肉里,张志秋仰头看着季狸,裂开的黑洞眼眶满是恶意。
李晴柔则蛇一样攀附在季狸的脖子上,压着她往下,垂头看着季狸,只剩下了一只骨头手,不肯半点儿放松地勒住季狸的脖子。
这对儿夫妻俩,就好像十年前一样,为了遮掩儿子的罪行,无所不用其极地想要杀人灭口!
季狸反倒被激出狠劲儿,双手抓住井壁上的砖头缝隙,哪怕瞬间血染井水也没有放松。
很快。
她从水底爬了出来,死死扒住井壁上凸出的砖块。
李晴柔和张志秋还想故技重施,但季狸没有再给他们任何机会,一连串伏魔咒冲口而出,哪怕声音因为冷意而颤抖得厉害,但语速又快又狠。
这一次,季狸没有给它们任何怜悯。
念,就是为了让它们死。
念,就是为了跟他们鱼死网破!
水井之中,哪怕是再小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张志秋和李晴柔惨叫起来,浑身滋滋冒出白气。
这两只鬼怪试图逃走,可最终还是保护儿子的本能占了上风。
它们再次抱住季狸的双腿,哪怕眨眼间变成枯骨,也依旧死死扒着季狸往下拽。
季狸面无表情,被拽下水也仍旧死死拿手扣着井壁上的砖头缝隙,只要给她机会,就钻出水面往死里念伏魔咒。
双方都被激出了凶性,都竭尽全力在消亡之前,将对方湮灭。
但季狸终究略胜一筹,硬生生将张志秋念得灰飞烟灭。
李晴柔张开没有舌头的嘴巴凄厉吼叫,疯狂缠着季狸往水里深处坠落。
季狸的手指一点点被拖拽得松开了砖缝,水面淹没了她的下巴,嘴巴,然后鼻梁,额头……
当水面终于吞没她的头顶,井口的石头猛地飞了出去,月华倾泻而下,一起飞身下来的,还有如同神君抵临的萧卷。
向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青年,如今脸白如纸,入目便是少女渐渐松开的手,可被水淹没的头顶,惶恐从眼中溢出,瞬间席卷了全部表情。
萧卷双腿撑开顿住身子,双手急不可耐地伸进冰冷的井水中,将季狸一把从水里捞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