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溶和仵作一前一后走出了厨房。
众人无论在做什么,都齐刷刷停下了手中的事务,期待地看向了两人。
溶溶的脸色白得跟纸一样,可状态却比仵作好多了。
仵作脸白腿软,全凭借大明男人最后的倔强,在强撑着一口气,哪怕走路外八字,但好歹也勉强站着走出来了。
李勇忙问:“如何?”
一句“几成熟”险些蹦出来,但话到了嘴边还是忍住了——这么说死者,实在是不大尊敬。
季狸就没有那么多忌讳了:“都查到了什么?我们这边询问出来的信息,张夫人是被活着蒸煮死的。”
仵作张嘴又闭嘴,最后又张嘴:“还是让溶溶姑娘说吧。”
他“约”了一声,不堪承受地踉跄着走到了路边,噗通一声坐地上了。
溶溶当仁不让:“可以肯定张夫人是被活着蒸煮至死的。她身上从脖子到脚踝被绑上,就像是绑肘花那种绑法。
绳子一圈圈将她整个人箍住勒紧,又用单独线连接下一个环扣,最后将她弯折起来,手腕系在脚腕上,脖子也系在小腿上。
她整个人是折叠着、侧躺在蒸锅里的。
最下面的蒸屉被故意破坏了,所以她一半儿身子浸泡在了水里,被生生煮熟,另外一半则露在水面上,也已经熟透了。
凶手系的是猪蹄扣的死扣,又加上张夫人折叠,所以能保证张夫人在被蒸煮的过程中不会动弹。”
在场众人脸色煞白。
李勇虽然看了好几遍了,但真没看得这么细:“丧心病狂,真的是丧心病狂!就算是求爱不成,也不必这样折磨人啊!”
季狸不置可否,询问地看着溶溶。
溶溶继续道:“因为蒸煮的时间太久,人已经熟透了,很多线索也跟着消失了。”
季狸道:“能确定蒸煮的时间吗?”
溶溶道:“至少也有四个时辰了。”
季狸皱眉。
按照阿芳婶儿的说法,李晴柔是天快亮的时候不见的,那时候大概是早上五点左右。
到他们找人许久吃饭,吃饭的时间大概是上午十一点多,也就是六个小时。
这个时间点差太大了,不可能存在阿芳婶儿记错的可能性。
除非跟上一个案子一样,凶手用了迷药,模糊了阿芳婶儿的时间感。
又或者,凶手假装成了李晴柔的样子,在李晴柔被塞进锅里以后,再拐回来,故意叫阿芳婶儿做时间证人,模糊作案时间。
又或者,凶手还有同伙。一个蹲在草丛里看李晴柔被蒸煮熟透,一个在另一边制造时间差。
季狸询问阿芳婶儿:“今晨老夫人叫你的时候,是个什么状态?你亲眼看见她了,还是只听见她说话?”
阿芳婶儿忙道:“我亲眼看见老夫人了!”
季狸询问:“你们两个说话的时候,距离多远?当时照明条件怎么样?”
阿芳婶儿努力回想:“当时老奴站在内间和外间的隔断处,老夫人躺在床上,撑起了身子跟我说话。
照明条件……您说的是灯吗?
老夫人睡觉从不灭灯,但太明了晃眼睛,于是就在隔断处挂着一盏纱灯,不是特别明亮,但看路没有问题。”
季狸垂眼回想李晴柔房间的布局,若有所思。
纱灯灯光柔和,她自己的房间就有一盏。
天将亮的时候,点着这样的一盏灯,又距离两米远,刚好是能看清楚人,又不能完全看清楚的状态。
若是有人简单易容之后,假装李晴柔躺在床上,声音再跟李晴柔一样,阿芳婶儿绝对会认错。
况且,阿芳婶儿说过,她明明想要警醒着看顾李晴柔,但却睡得死沉,说不定被用了迷魂药了。
季狸又问溶溶:“看过老夫人的喉管了没有?”
溶溶一愣:“只是简单检查了一下,没有中毒反应。”
季狸冲她招招手,低声吩咐道:“劳烦你切开了看看,是否有……然后来告诉我。”
溶溶点点头,转身走进了厨房。
仵作见了,很想进去观摩,但终究有心无力,觉得还是老命要紧,只眼巴巴看着门口。
大约过了两刻钟,溶溶出来了,脸色不怎么好:“王妃猜得没错,她喉咙里确实有油炸过的痕迹。”
李勇吞咽了一下喉咙:“什么叫做,油炸过的痕迹?”
季狸解释道:“不知道李大人有没有听过一种刑罚,将滚烫的一勺热油倒进人的喉咙里,能一瞬间就烫坏整个喉咙,让人发不出一点声响,却不会让人丧命。”
李勇呆呆骂了一句“牲口啊”,渗得直起鸡皮疙瘩:“什么样的人能想出这么不是人的手段?他这是有多恨张夫人啊!”
季狸问道:“这样的手段,李大人还觉得是情杀吗?”
李勇想点头,但这头实在是点不下去。
情杀大都是激情杀人,少见这样一环接一环的精心设计,更何况还是用这样的手段。
倘若真有这样情深义重,因爱生恨,又怎么可能忍了三十多年不见半点儿端倪?
李勇苦笑道:“这案子实在是李某平生仅见……总归跟管家还有些关系,便等抓到了人,看看他怎么说吧。”
这时候,外面有人匆匆进来。
是之前去追张继祖的府兵。
府兵身上沾染了许多血迹,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