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的人来得极快,报案的人还没出门,县丞就已经到了。
张家是尧县大户,又跟朝中权贵有交好,且这一次大摆宴席还是为的庆祝张继祖年纪轻轻考中秀才,未来更是不可限量,所以尧县官员也派了人来参加宴会。
这会儿闻讯准备查案的,是县丞李勇。
他急匆匆赶到前院,正碰上季狸掀开了车帘,准备重新检查马车。
李勇喝道:“住手!”
他喝声一出,就见守在马车四周的精壮青年们齐刷刷盯住了他。
李晴柔忙道:“李大人,这位是燕王妃,您还没见过吧?”
李勇一愣:“这位就是燕王妃?”
尧县距离汴梁城并不远,所以他也听说过季狸的大名。
这位王妃刚嫁进燕王府,就先大理寺卿一步破了诡案,之后又掀了一窝人贩子,可谓是风头一时无两。
听说,这燕王妃还得了澄明大师的真传,与佛有缘,民间传闻她是佛子投胎转世,来凡间修行来的。
李勇并非轻信谣言之人,却也不是冒然下结论的:“县令大人照例巡访去了,如今府衙暂由下官主事。王妃……”
季狸道:“张老先生是王爷的忘年交,他家出事,我是一定要插手的。
不过李大人放心,你只管按照你们的方法查案,我并不会随意插手,更不会胡乱指挥。”
她指了指马车:“这马车上的东西我都没有动过,李大人不用担心我破坏现场。”
李勇见她坦诚平和,并不以身份压人,心里略微松了一口气:“那就多谢王妃了。”
他自己先过去查看,然后便等仵作过来进一步验尸,见季狸果真并不乱来,他眉头微松。
季狸沉吟着看着马车,若有所思。
马车内干净如新,只有一具斗拳状尸体仰面躺在车内的毯子上。
车内充斥着焦尸刺鼻的味道,温度并不高,也没有其他烧焦的痕迹,可以确定,车厢并非案烧尸现场。
而尸体口鼻内有烟灰,姿势也有挣扎,可见是活活被烧死的。
可奇怪的是,季狸已经询问了放马车进来的家丁,家丁说他们清晰地听见老爷在里面说话,让他们只管放行。
据张家的马夫说,这马儿是张老爷重金买来的灵马,不但自己认得路,甚至还颇通人性,能听懂人说话。
马儿很排斥外人,所以但凡是套它用车,都是张志秋说话,马儿自行驾车就走。
季狸早就注意到了这匹马。
这马通体雪白透亮,在阳光下仿佛白色缎子一样地反着光,瞧着熠熠生辉。
季狸在它的后臀上看见了两个黢黑的手印。
那位置。
就好像是焦尸从马车里伸手,驱赶着马儿一路前行一样。
季狸上前两步,想要摸摸马儿的屁股。
李晴柔惊恐道:“王妃止步!”
季狸转头:“怎么了?”
李晴柔匆匆上前拦住她:“这照夜玉狮子性子暴躁,原本是一匹野马,是一个马商暴力捕捉来想卖个好价钱的。
奈何这马儿性子倔,摔了好些个贵客,让那商人赔了不少钱。那商人怒极之下便要活剥了它的皮,当时肚子都豁开了。
老爷见它可怜,便花重金将它买下,被那商人坑了也不在意,只一心找大夫给马儿缝合伤口。
等这马儿肚皮上的口子好了,老爷便要放它走,谁知它反倒跟着老爷,怎么撵也撵不走。
只是它仍旧不肯给人骑,倒是愿意拉马车,老爷就留着它,要么亲自赶车,要么干脆就由着它自己走。”
李晴柔眼眶泛红:“这马儿可不光会踢人,还爱咬人得紧,也就是老爷了,能摸摸它跟它亲近。”
季狸闻言便没有去作死,离得远远地看那马屁股。
没想到,那马儿反倒是自己哒哒哒朝着季狸走了过来。
季狸眯眼。
马儿唏律律叫了一声,甩着尾巴盯着她看,又朝着季狸不断点头。
旁人都愕然看着季狸,唯有季狸若有所思地朝着背后看了一眼。
果然,那焦尸已经又靠近了些,就站在她背后十米处。
马儿看的并非是季狸,打招呼的也不是季狸,而是那焦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