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安德鲁将巴塞罗那海战大获全胜的好消息,通过臂板信号机传到巴黎的时候,整个城市都为之疯狂起来。
那些爱国的市民们不仅在屋里屋外张灯结彩,他们还穿上节日盛装,左邻右舍相约走上街头,来到杜伊勒里花园举行各种形式的聚-会,载歌载舞,一遍又一遍的倾听来自巴塞罗那海战的政-府公告,共同欢庆这一伟大胜利的到来。
此刻,那些经常在街头相互斗殴的金色青年与雅各宾派分子也不见了踪影。因为各区警察署长都收到来自德马雷局长的指令,不准任何人,或是任何组织,破坏这一轮的市民庆典活动。
不得不说,“巴塞罗那海战”是大革-命以来,或是说“新世界战争”(美国独立战争)结束之后,“屡战屡败中的法国海军”在对英国人的一系列战斗中,第一次取得的重大胜利。必须要大书特书的,这是在“共和国英雄”安德鲁统帅的领导之下。
具体战果如下:在我方无一被击沉,付出轻伤2艘巡洋舰与2艘快速炮舰的情况下,击沉一艘3级战列舰“跋扈”号,重伤两艘3级战列舰“卓越”号和“声望”号;
此外,地中海舰队还重伤4艘西班牙巡洋舰(炮艇),顺势俘获了二十多艘来自那不勒斯、西班牙、奥地利与英国的商船……
在安德鲁默许下,特吕盖将肯特中校的炮兵联队的功劳算到自己头上,为此,他的舰队需要付出一大笔里弗尔银币,去安抚岸上的炮兵兄弟。
此刻在救国委员会里,那些原本看安德鲁笑话的激进派委员,巴雷尔、比约-瓦伦与科洛-德布瓦三人,在反复确认了地中海舰队的战报之后,一下子变得哑口无言。
仅仅是一个走马换将,整个地中海舰队就如同焕发青春活力一般,在不经意间就取得了一系列重大战果。
相形之下,巴雷尔等人之前力保的卡斯塔涅将军,在指挥地中海舰队长达半年多的时间里,居然一事无成。
如今还因为不服从安德鲁的军令,解职之后正被宪兵押往巴黎,等候军事法庭的审判。虽说失败的将军不再会掉脑袋了,但一个“不荣誉的退役”肯定是免不了的。
比约-瓦伦与科洛-德布瓦回想起来,自己与安德鲁的交恶主要源自巴雷尔的个人挑唆,那是他们之间有着极强的私人恩怨。仔细分析之后,应该都是巴雷尔的错,是他私下派人行刺过安德鲁。
如今,已经成为国民公会一份子的安德鲁,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主动打击过雅各宾派。即便是有,那也是有限度的自卫反击。如果罗伯斯庇尔和他的朋友们不把安德鲁列入到黑名单上,或许他也不会公然起兵反抗。
哪怕是在热月政变之后,权势大涨的安德鲁依然在新宽容派与激进派之间,不动声色的做着对立双方的调和工作。时不时的,安德鲁还命令他麾下的士兵,打击过于嚣张的金色青年团分子。
更重要的,是他从不把巴黎等地面临大饥荒的罪过,推到雅各宾派的身上,却是主动揽下这类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借助外交途径,战争威胁,或是武装走私等方式,从邻国向法国运送大量的粮食。
如此看来,安德鲁的确是一名不计较个人得失的“共和国英雄”,即便是他是德意志贵族后裔,传闻还有霍恩索伦家族的血统。
之前,安德鲁在巴黎的时候,比约-瓦伦与科洛-德布瓦总是将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现在回想起来,“有安德鲁的日子里,还是岁月静好”,至少可怜的卡里埃就不会被右派分子软禁在家,继而等候革-命法庭的受审传票与最终裁决了。
比约-瓦伦与科洛-德布瓦二人曾在一次私下聚会时谈及,如果在未来的雪月,也就是旧历的12月21日到1月19日之间,国民公会同意重新选举救国委员会的成员,他们将接受卡尔诺的提议,联合治安委员会的瓦迪埃、阿马尔、弗兰等人,将安德鲁送上这个位置,以避免曾经是极端分子的他们,沦为下一个“卡里埃”。
这段时间以来,关于卡里埃在南特溺水处决的一些骇人听闻的细节被各种右派报纸披露出来。
这足以对他的协同者,即南特革-命委员会的成员提起诉讼,也足以促使国民公会对卡里埃本人立案调查。只是作为人民代表,除非国民公会有明确的指令,卡里埃本人可以免遭逮捕。
在此之前,安德鲁也是以同舟共济,来解决粮食危机为合理借口,一直在做救国委员会和治安委员会的工作,使得国民公会迟迟没能将“剥夺卡里埃议员的代表资格”的决议案,送到大会里进行表决。
然而就在昨天夜里,在一次紧急会议过后,卡里埃忽然被告知,他已被国民公会剥夺了议员资格。而且从今日起,都将软禁在家中,等候革-命法庭收集足够证据之后,再发出一份正式传票。
期间,卡里埃一直坚称自己在南特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服从国民公会的命令,因此整个国民公会“乃至议长手中的铃铛”都是有罪的。然而,这些辩词无济于事。
因为,罗伯斯庇尔在1793年10月从断头台边拯救的71名吉伦特派同情者,这其中就包括不幸的国际斗士兼议员托马斯-潘恩,他们中的绝大部分已恢复了国民公会代表的资格。
此时此刻,巴黎“从左向右”的政治转向已经彻底完成,伴随吉伦特派分子的重新回归巴黎政坛,开始声讨最臭名昭著的恐怖分子已经排在议事日程了。
换言之,给予卡里埃等极端派的断头台,已经搭建好了。接下来需要考虑的,谁将是第一批送死,谁将是第二批受审。
对于上述这些,穿越者自然心知肚明。毫无疑问,他之前为弥补左派与右派间矛盾的和解尝试,同时也正式宣告破产。
很显然,历史的车轮还是以其强大惯性,重新回到正规上。
那些幸存的吉伦特派在与当政的新宽容派,相互消除或是掩盖了彼此间的矛盾后,继而达成了一份结盟协议。此后,这个政治同盟还将拉拢处于中立立场的平原派,对着议会中的雅各宾派(山岳派),实施反攻倒算。
此刻,安德鲁的手中正拿着德马雷局长派人送来的一份调查报告。里面的数据显示,在巴黎已有超过70的选民,普遍赞同立刻、马上关闭雅各宾俱乐部,并在未来处决卡里埃,这个最大的恐怖分子。
此外,首都民众的不满情绪主要集中在经济方面。
相对于历史同期,巴黎的粮食危机减轻了很多,但指券再次加速贬值,从8月的票面值34,一下子猛跌为现如今的22。
更为严重的是各种物质商品的严重匮乏,即使有商品供应,其价格也远高于最高限价令许可的水平。
那是国民公会为取悦“打工人”,取消了“每日最高工资限制”的法令;另一方面,同样是为了迎合有产者的要求,国民公会也废除了除面包之外,所有商品的最高售价限制。尽管两周之后,由于民意沸腾,又不得不重新恢复了最高售价,但已形同虚设。
安德鲁手中的这份警察报告如实写道:“现在巴黎的市场上,除了受到严格管控的面包、用于取暖木炭或是燃煤外,所有东西的售价都超过了最高售价,正处于历史的最高位。尤其是肉类与黄油的价格,高得离谱,即便是中产阶层也减少购买了……”
上述种种政治与经济问题,根本就是短时间里无法解开的死结,唯有时间才可以消磨一切。必须等到激进的右派与左派在一次次的暴-动中,同归于尽之后,法国的政坛才会真正回归理性。
而这,才是安德鲁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