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斟酌了一下语言，开始侃侃而谈。
“一个政策如果本身是好的却出现了问题，那么大概只有两个理由。一是源于人类的无知，一是源于人类的无耻。”
谭松微微一怔，更感兴趣了。
李睿继续道：“这句话放在大基金和集成电路产业的发展上来看，无知是因为创新的过程充满了不确定性，科技前沿领域的趋势和技术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了解的，一旦把关的人根本不懂技术和趋势，就很容易落入陷阱。无知所犯的错误是被动的，无耻的错误则是主动的，大基金掌管这么多钱，会不会有内外勾结？会不会有权力寻租？会不会有贪腐行为？怎么监管，怎么避免，怎么补救？”
“以前的光伏产业，还有正在发展的新能源产业，项目烂尾，产能过剩，技术造假，甚至签了个合同就能骗几个亿国家补助的事情，难道还少吗？”
“最可怕的还是一窝蜂的大干快上，国家扶持集成电路的热情是3分，地方上的热情就会达到7分，倘若再有互相攀比的情绪火上浇油，就会超过10分。一个事情的热度只要超过10分，就会吸引来众多的奸商，骗子，掮客，把一锅好好的海鲜粥变成臭鱼烂虾……”
既然要说，就说个够本，李睿一口气把前世大基金引发的各种问题都说了个遍，谭松的脸色很不好看。
大基金是谭松全力支持的，李睿这样说岂不是否定了他在信息工业协会时的工作？他能开心吗？
李睿当然不只会拆台，话锋一转又道：“想要把好事做成，必须加强宏观层面上的调控，要合理布局，要市场化运作，而不是一拍脑门上马项目造成资金资源浪费或者行业泡沫！我觉得大基金应该在总务部的严格监管下运营，才不会行差踏错！”
谭松眯起眼睛来，刚刚还不太好看的脸色，变得舒缓了许多。
李睿继续道：“想要遏制泡沫，不但要控制好大基金的去向，也要控制好地方政府产业基金的泡沫化，提防草台班子，提防空手套白狼，提防骗补贴的行为，甚至提防一些人借着搞芯片的名义圈钱圈地搞房地产！”
谭松微微点头：“有些人确实干得出来。”
李睿道：“每个芯片项目的投资，都是以十亿计甚至百亿计，一旦烂尾，后果不堪设想。总务部一定要做好规划，统筹协调，重点扶持而不是广撒网。最好是设立一两个标杆，以市场化机制来运作，给所有企业做个榜样。”
谭松笑了：“让我猜猜，你说的这个标杆，该不会是星瑞吧？”
李睿轻咳一声：“是不是星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标杆一定不能倒，不能有问题，不能宣传一通之后发现是骗补贴磨logo，那就成笑话了！”
谭松无可奈何的摇摇头道：“你之前不申请大基金，现在又要当标杆，怎么主意变的这么快？”
李睿道：“如果大基金还是以现在这个模式运行，星瑞宁可缺钱也不会申请，免得吃不着鸡还惹得一身骚，但如果是在总务部的监管下，以更有效率，更公开，更公正，更透明，更有计划的模式来运行，星瑞为什么不要？不要是傻子！”
这马屁拍的舒服，谭松脸色变得一片晴朗：“那你说说，凭什么让星瑞当标杆。”
李睿早有准备：“大基金这种产业政策，其实美丽岛早就实施过，他们在晶圆代工领域世界第一的宝积电不用说了，还有第三的联华电子，还有封测领域全球第一的日月光，还有ic设计领域和手机soc领域的大厂联发科，还有rom全球第一的旺宏……这些企业都集中在新竹，为什么？”
“因为新竹有美丽岛交通大学和美丽岛水木大学，还有最早推动美丽岛集成电路研发的科技机构工研院，距离美丽岛大学和北市大学也不远，拥有着非常雄厚的科研人才基础。”
“美丽岛从六十年代开始，就向集成电路产业给予政策倾斜和资金扶持，他们明白这是一个重研发，长周期，以来产业生态的行业，并不是依靠大干快上和弯道超车就能快速催熟的行业，所以不急不躁用多年时间倾全岛之力侧重规划和基础研发补贴，再加上一代又一代科研人才的涌现，才终于有了今天的局面。”
“我们要做的其实很简单，就是复制美丽岛走过的路，寻找一块能够提供科研人才和集群效应的热土，寻找一批有成熟技术和创业理想的企业，给予一系列灵活的，产研结合的政策和补贴，一步一个脚印的，踏踏实实的发展下去。不求一时一地的功业，而是打好基础，创造环境，栽下梧桐树，凤凰自然来。”
“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企业，这样的政策优惠，我绞尽脑汁想了想，全铧国似乎只有一个地方，一个企业，一个区域符合要求。”
谭松盯着他：“说了半天，你在这儿等着我呢？海州，星瑞，金山自贸区？”
李睿腆着脸一笑：“谭副部英明！”
谭松道：“海州有自贸区的优势，有非常开明的招商引资政策，有金融上的融资便利，有进出口的贸易优势，有海州交通大学和震旦大学提供人才……”
“还有正在兴建的希伯来理工学院海州分校。”李睿补充了一句，“另外海州附近还有临安大学，金陵大学，铧东理工大学等等一流学校……”
谭松瞪了李睿一眼，他自打认识李睿以来，还从来没这么烦这小子，真是太鬼了！
不过李睿提出的这个建议，还真有点意思。
“我会考虑一下的。”谭松看了一下时间，“我们之间先聊到这里，下面我转达一些话。”
李睿知道，正题来了。
转达的话不多，一共只有三句。
第一句是祝贺李睿获得诺贝尔和平奖。
第二句是勉励李睿继续为国家，为民族多做贡献。
第三句则是意味深长。
“希望你能够成为铧镁对话的桥梁！”
当时李睿还有点不太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等他从会客厅出来，朱芊雪急匆匆递来手机道：“老板，镁国那边出了大新闻！现任副总统吉姆刚刚辞去职务，镁国总统侯塞宣布由国务卿弗朗西斯·安德伍德接替副总统的职务！”
李睿瞳孔微缩，终于明白第三句话的含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