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明月已经高悬在天空的正中央时,僻静的门外传来动静,紧接着门被打开。
安远从外面走进来,浓浓的疲倦直接表现在他的脸上。
他身上已经换了一套衣服,面料笔挺平直,原本订做的衣服穿着应该很合身,但现在它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更是显得一丝荒谬。
今天下午将安然送回来后,他去了荣安。
想去讨个说法。
自然是谁都不肯见他。
按理说,安书志已死,虽然走的急,没有留下遗嘱,但按照财产继承的法律,安远有资格继承父亲的股份,他也是荣安的股东。
但是在向远峰掌权的荣安,他吃了闭门羹。
也不是说冷眼相待,客客气气的招待他,但他想见的人一个都没有见到。
其实没有父亲的保护,他什么都不是。
安远终于意识到这一点,人们仍旧对他笑脸相迎,可是在那面容背后深深的不屑,这次他看的很清楚。
他在待客室度过了整个下午以及半个晚上,期间也不是没有想到要强行闯进去,但都是无用功。
人家根本就不理会他。
人高马大的保安固执的重复着一句话:“安少,还请冷静点,向总毕竟是董事长,很忙。”
试着给父亲的旧部打电话,他想请他们帮帮忙,可是那天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公然背叛父亲,支持向远峰上位,这件事实在做的太过了,以前会笑呵呵的和他打招呼,节假日也经常相互走动的长辈们都变得异常冷漠。
回来的路上,轿车在半路抛锚,长时间没有开动或许造成了一些小部件运行不顺畅的故障,停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尝试多次都开动不起来。
安远木然的接受现实,一路走回来,花了好久好久。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每天他都来,来得很早,又无功而返,回去的很晚。
他尽力让自己不要出现在妈妈和姐姐的视线里。
干瘦的身影奔波在没有意义的路上,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幽灵,也像一条狗。
有关于他的行踪,向远峰知道的清清楚楚,有的时候旁观的行为也可以被称为看乐子,而他觉得这样很好玩。
现成的反面教材,刚好可以拿来教育自己的儿子。
可千万别学他,你老子才是世界上对你最好的人。
不过随着时间的慢慢推进,步入六月中旬,好像每天看那条狗的身影无助的离开也不能给他带来多少快乐了。
也许是乏味了,也许是有了将要发生大事的预感让他坐立不安。
市场并没有如同他推测的那样步入回春潮,甚至见不到一丝丝好转的迹象。
当初拼了老命拿下来的那些项目,现在堆积在手里愈发烫手。
特别是那些合同中有工期限定的项目,简直让人焦头烂额。
对于应不应该按照现在的效率将工程做下去,荣安的股东会议上,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心思,如果不能按时完成,不仅前期的投入都会变成废纸,而且他们将面临着高额的索赔,但是如果按照现在的市价开工,每一天蒸发掉的金钱都是一个天文数字,把钱扔到水里至少还能听个响,再者,如果硬着头皮建完了,市场还是这幅鸟样,那他们又能撑多久?
有一个关键的问题摆在他们面前,荣安已经没钱了。
眼见着紧急会议上大家的口吻越来越激烈,说的话也越来越难听,向远峰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他的位置靠着收买和蛊惑人心得来,坐上来的时间也太短,一时难以树立自己的威严,公司风平浪静的时候看不出什么来,但一旦有了些难题,这些人的心思就暴露无形。
事情和他当初预想的完全大相庭径,不应该是观望了许久的民众没有看到房价的下降,又开始争先恐后的购置不动产,然后他再狠狠赚上一笔的吗?顺便狠狠的给那些不服自己的人一个下马威。
以前的几十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啊!
这市场的波动当然不会仅仅限于月江一地,在荣安试着卖出一些项目来企图挣扎,做最后的努力时,一架飞机经过十多个小时的长途飞行,降落在月江的机场。
已经有车在外面等候,颜明川只带了一个公文包,没有多余的行李,上车前,他往远方看了一眼。
天气虽然炽热,但相应地,是个晴天,风景很好。
他用左手打开车门,虽然费力了些,但还是成功了。
坐进后座,颜明川给自己点上一支烟,将车窗放下来些,以便烟雾能够散出去。
“颜总,直接回公司吗?”
“对。”
面对自己离开了将近三个月的办公室,颜明川站在窗前,眺望熟悉的风景。
这里能看到当初荣安的那块地皮,自从那家钉子户搬走之后,大楼已经开建,如今已然有了雏形,但是脚手架上面空荡荡的,半个人影都没有。
他正是为此而来。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然后是一声熟悉的问候。
“颜总。”
颜明川点点头,他的目光没动,淡然的问:“东西准备好了吗?”
“按您的吩咐,合同已经盖上了公章。”
“那就好。”
颜明川转身,现在的他,浑身上下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冷冽气场,他的嘴角明明是微微翘起,却没有给人半分温和的感觉。
“请他们吃个饭吧,就今晚好了”
随手把燃了将近一半的烟支按灭,他的声音里带着丝感慨:“事情还是尽早解决为好。”
“好的,我这就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