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子末就坐在玉一阁的床前,瘦小的身躯已经有点驼了,显得就更加瘦小了些,脸上的银屑已经脱落,露出一层幼儿般的红肉来,好像是吹一口气都会破的,或许是人老了,也就有了几分慈祥,少了当年的煞气。
“孩子,要是听叔的话,这病好了,回你们苦县去吧,谋个差使,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就是了,你爹娘没了,不还有你三叔、三婶和你大伯吗,他们都是好人,这条道啊,走不通了。”查子末喝了一口茶,鼓起了好大的勇气,说道。
玉一阁并没有正面回答查子末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和他们都熟吗?”
查子末又叹了口气,说道:“怎么不熟,想当初我和你爹结拜之后,到砀山梁王墓做了一趟买卖,没想到我被尸毒所伤,整个人上上下下的皮肤化脓流水、溃烂瘙痒,眼看着快不行了,你爹把我背到你家中,一直住了三年,那时候你奶奶、我的师娘还在,愣是让师兄他们三个四处求草药,天天给我洗身、喂药,才救下我这条命啊,嘿,后来砀山之事东窗事发,大哥一人替我们担了罪,投案具结后出家当了和尚。嘿。”查子末长叹了一声。
玉一阁摇了摇头,他对于大伯没有什么印象,不过三叔也早已金盆洗手了,与爹娘的关系并不好,他甚至没见他们来往过,即便是他们的葬礼,三叔、三婶也是冷冷地给办理了。对于父亲,他一直的印象也是足不出户的,似乎把自己禁闭了一样,而对于父亲在开封府干的那件惊天大案,他也只是零零碎碎地听说的,事情的真相,好像龙亭前的两池水一样,早已浑浊不堪了。
“那,你们在龙亭干的活,是怎么回事呢?”玉一阁终于逮着了机会,找到了明白人,不失时机地要打探个清楚。
“嘿。”查子末又叹了口气,说道:“龙亭这事,纯属一场笑话,可惜你爹心气高傲,不听弟兄们劝解,竟和你义伯袁宣文接受了陕军一个军长的定金,挖出来多少,那人全收了,不想那个家伙不守信用,当我们把第一批货送给他时,他竟然出卖了我们,给开封府的人通了气,嘿,把我们捉了个正着。”
“三叔,那下边到底有货没有?”玉一阁惊愕地问道。
查子末失神地瞪大了眼睛,似乎回到了当时的情景,说道:“一个库房,宋代的一个皇家库房,你说有东西没有?”
“那,后来呢?他们取货没有?”玉一阁追问道。
查子末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四个中,在场的他们三个全被抓了,当时的军官不知道咱这行的规矩,还以为我是个得病的孩子呢,就没有动手抓我,我也就侥幸逃脱了,可手里的货啊、钱啊,都在大哥手里,没有了他们,我连吃饭都成了问题,还能管其他的吗?所以啊,好多事我就不知道了。再后来,你大伯、你三叔和你娘到了开封府,又一次接济了我,才进去看过你爹两次,至于下边那些水货的事,就不得而知了。”查子末说的应该是实情,那年三叔和娘进开封府营救父亲时,他是和三婶在家的,二年后,他们再回到家时,娘便疯了,爹也从此不再出门了。
“那,我娘为啥疯了呢?”玉一阁问道。
查子末摇了摇头,说道:“在你爹被枪决前,我们突然失去了联系,具体情况我就不知道了,或许是你爹被执行,她受不了刺激吧,后来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你要是不说,我还真不知道你爹后来还活着呢?嘿,可惜我给二哥烧了这么多年的香啊。”查子末尴尬地笑着,他内心一直怀疑着自己,二哥被枪决时,他是看着的,远远地看着的,那真的就是二哥,错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