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士族家长其实都知道,这样莽撞是不妥当的。
但是,自己的儿子现在下落不明,他们确实心急如焚。
如今又有人带了头,哪怕是犹犹豫豫的,只要他们一上前,后边的人就成了决了堤的洪水,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无数的人蜂拥而上,撞向大门,冲向两边的白墙黛瓦。
“绝对不许杀人!”小高公公知道唐治的大略计划,知道江南士族对唐治是要有大用的。
现在也不知道是有人怂恿,还是这些士族家长担心自己儿子的安全,真的疯了心,但是混乱已经产生了。
如果他的护卫出手杀人,那么事情必然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哪怕是来日这些士族知道他们是被人利用了,一旦产生死伤,这个结也解不开了。
所以,小高公公一见那些士兵将长枪毫不犹豫地刺向墙头正攀爬过来的百姓,立即大声喝止,声色俱厉。
“退!我们退到‘芙蓉堂’去,死死守住,尔等绝对不许杀人!给我退!”
高公公厉声大喝,他的眼睛还在忍不住地流泪,视物不清,便被左右扶着,匆匆逃向芙蓉堂。
那些士兵都是北地悍匪出身,要他们杀人,那还真是毫无顾忌,眼都不带眨的。可是小高公公已经这么吩咐了,能怎么办?
他们只好憋了一肚子气,随着小高公公逃向芙蓉堂。
翻墙进来的人一见官兵不敢反抗,气势更壮,呐喊着如潮水一般扑了进去。
事已至此,那些士族家长也回不了头了,只好跟进了木兰堂。
岳小洛的人马一通鞭子,成功地分割了群众队伍。
跟在后边的多是围观百姓,被鞭子一抽,立即鼠窜而去。
前边的人则不由自主地冲向木兰堂。
岳小洛知道唐治不在木兰堂,可小高公公若是出了意外,那也不成啊。
岳小洛当即下令:“来啊,给我包围木兰堂,不许走脱一个。胆敢强行突围者,杀无赦!”
芙蓉堂作为木兰堂里最大的一个客厅,一下子挤进去百十号人,把这个大客厅挤得满满当当。
不过,如此一来,只须把大枪往门户处一挡,根本不用打,刺猬一般,外边的人也闯不进来。
顾渚浪由顾家子弟扶着,气喘吁吁地上前来,一见如此情形,方才放心。
他马上叫道:“王兄,朱兄,陆兄,我们不可莽撞,不可莽撞啊!”
那几位士族家长也是满腹懊恼,他们的确是想给唐治施压,但要用的手段当然是“文”。
用这么激进的方式与朝廷大员对抗,简直是作死啊!
吴百骏他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顾渚良瞪着吴百骏喝道:“吴百骏,你是昏了头不成?”
吴百骏忙着解释:“顾兄,我等子侄生死未卜,唐治又如此托大,对我等置若……”
“你闭嘴!今日之事,是由你发起不成?姑苏地面上,是由你做主不成?”
吴百骏讪讪地道:“顾兄,小弟……”
顾渚良没再理他,回首四顾,喊道:“张兄,张兄,请近前来。”
张一帆他老爹被挤在后面动弹不得,急忙喊张家子弟上前,把他架着,脚不沾地的硬挤到前边来。
顾渚良道:“如今,我们已经闯进行辕,不该做的事也已做了,懊恼也无用,可接下来,万万不可再让事情失控了。”
王朱陆张等人连连称是。
顾渚良道:“王兄、朱兄、陆兄、张兄,你我五人,可为首脑,负责与汝阳王交涉,其他人等,谁再敢擅作主张,激起了民变,我们先饶不了他!”
他说的时候,却是瞪着吴百骏。
吴百骏干笑道:“弟……也是忧切儿子安危,好好好,一切都听几位老兄做主,我等绝不生事。”
顾渚良冷哼一声,正想上前,后边便有人叫起来:“不好了不好了,官兵把木兰堂包围了,我们被困住了。”
“稍安勿躁!稍安……都他娘的闭嘴!”
顾老爷子也顾不上斯文了,士族人家大人物,急了眼也是直接飙起了脏话。
吴百骏正想煽风点火,没想到顾渚良已经喝止了骚动,只好又隐忍下去。
顾渚良脸色沉重地向芙蓉堂中高声道:“汝阳王,老夫顾渚良。我等本无冲撞之意,只是人多势众,混乱一起,便由不得我们作主了。
如今情形,一旦发生大乱,我等固然要受国法制裁,恐怕汝阳王你,酿成了江南之变,朝廷上也不好交代。不如请大王出来一见,大家心平气和,共商圆满,如何?”
芙蓉堂上,小高公公眼见已经如此模样,如果继续隐瞒唐治的行踪,一旦真闹出大乱子来,那便不可收拾了。
他便上前几步,站在持枪守住门户的士兵后面,用一条手帕捂着肿胀的眼睛,高声道:“顾老先生,实不相瞒,汝阳王早已离开姑苏,赴无锡雅集去了,如今并不在姑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