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诺道:“你放心,汝阳王那里有我在呢。顾家于我恩重如山,我自然不会让顾大哥受罪,但前提是,他可不能再跟那些人混在一起。所以,我才把他单独安置在后院儿。”
丁管事陪笑道:“姑娘你放心,我会好好关照顾大少的,呃……只是,要不要给顾大少安排更好的吃住条件?”
许诺道:“不可,再好一些,顾大哥必然察觉蹊跷,万一他知道这里是林管事主事,这庄子又是我家的,闹起事来,你们还如何制止?”
林管事和丁管庄本来觉得,把顾家大少爷安排在小厢房里有些不安,听许诺一说,这才打消了念头。
许诺道:“这庄子外头,连着庄田在内,已经被官兵圈管起来了,不许进出。
你们二位只管做好秋收的事情,对于其他人,也不必予以关照,汝阳王那边,很快就可见端倪了。”
说到这里,想到唐治的良苦用心,许诺不禁甜蜜地一笑。
唐治把人安顿在哪里不成?
特意放在许家的田庄里,那是因为,知道她一定会对顾沐恩有所优待。
顾家对许诺恩重如山,唐治这是有意让她还点人情啊。
这样善解人心的好男人……
许诺心中涌过一股暖流,这才刚刚分开,已经有点想他了……
……
运河两岸,俱是枕河人家,傍河而居,房屋鳞次。
船码头、冶码头、米码头、布码头、丝码头、钱码头、鱼码头……,无不集聚着四面八方的商家。
来往的客商多了,休闲游览的人自然也就多了。来此饮酒品茶的、听书看戏的、寻欢作乐的,各种各样的人都有。
于是,北塘环阓一堤通,酒旗茶墙处处同。
香泛湖帘红粉隐,小船多傍画船行。
一处临河的酒楼上,最高处雅间中,一个目若朗星的中年文士临窗而站,笑望着窗外夜色灯火中的长河,说道:“年轻人,终究是受不得激呀。”
吴山吴氏家族的大家长吴百骏站在后面,忧心忡忡地道:“陈师,犬子被贺兰崇敏驱使官兵抓走了,迄今下落不知,这可如何是好。”
“你慌什么,难不成,他还敢把这么多的士子都杀了?”
在江南士子心目中,已被唐治迫害致死的陈琛淡然回身。
“更何况,你真以为,江南种种,都是出自贺兰崇敏之手?”
“难道?”
“呵呵,这个唐治,还是有点小聪明的。”
“是唐治?他……这是想干什么?”
“干什么?你以为,他是为了彻底查清杀良冒功案?那要得罪多少军中将领?
他在朔北,早与朔北门阀结成一体。如今,他来江南,我看,他是想借势发作,挑起事端,打压江南士族。”
吴百骏动容道:“他们,竟然在下这样一盘棋。”
陈琛道:“江南教化,优于北地。科举大行之后,将来江南之崛起,势在必然。满朝冠盖,俱皆南籍,也不是不可能。
十二年前,我关陇资助刘大彪造反,再策划客军杀良冒功,就是为了打击江南士族的气焰。
可惜,才只屠来了数十户人家,便已激起江南士民群起反应,贺兰氏又刚刚废了她的儿子储位,不想江南再起动荡,遂下旨谨慎从事,以致半途而废。
却不想朔北门阀,与我关陇一般想法。比科举,只有山东高门可以和江南一较高下,我们关陇和朔北都一样,唯有把江南文教打得元气大伤,才能抢得先机。”
吴百骏道:“既然如此,我们袖手旁观就是了,又何必……”
陈琛苦笑道:“他想搞事情,总要找个借口吧?而陈某,就是他找的借口,你让陈某怎么办?搭上自己,成就他唐治和他背后的朔北门阀?”
吴百骏哑然。
陈琛得意笑道:“不过,我不能搭上自己,却可以帮他搭起另一副架子来!”
吴百骏道:“陈师是想?”
陈琛脸色一沉,冷冷笑道:“他们抓了江南士子,抓了小的,老的就该出来了。”
吴百骏苦笑道:“不错,老夫如今,就如热锅上的蚂蚁,手足无措了。”
陈琛笑道:“无妨,你且去张家,会同不断赶去的各地士绅,看看他们能商量个什么办法出来。
你放心,官府杀人,不能不教而诛,也不会鬼祟行事,只要查清楚关押你儿子的所在,我自会救他出来。”
吴百骏还待再说,陈琛道:“我们卢家的人也在那儿呢,你说,我会置我侄儿不顾么?”
吴百骏听了,终于放下心来。
卢俊文和吴颜是一起被抓走的,卢家不可能让他们的子弟枉死于江南。
那么,随手救出自己儿子,也就不算事了。
吴百骏道:“好,我去张家,那么,陈师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陈琛笑道:“小的被抓了,老的里边偶尔出一个怒不可遏、丧失了理智的人,不奇怪吧?他愤然买凶,袭杀朝廷大员、梁王之子,也就合乎情理了吧?”
吴百骏听了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可是,他十二年前为了吞并其他大族的财产,就已上了卢家的贼船,现在哪里还有退路?
陈琛悠然道:“那时候,唐治在江南大开杀戒,是不是……也就合乎情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