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帆却与他想法大不一样,他从那个负责抄录的文士手中接过《洛神赋》,奉若珍宝地对顾沐恩道:“顾兄,今次雅集便就此终止,又有何憾?
你看,你看呐!有这一首《洛神赋》,足以抵得十次、百次,不!一千次雅集。”
他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这赋的作者,急忙便往四下寻找:“咦?那位从心先生呢?”
顾沐恩听他一说,这才发现那个唐从心不见了,不但唐从心不见了,诺诺也不见了。
一想到这唐从心是唐治的门客,而诺诺此来无锡参加雅集,显然是与那唐从心同道。
顾沐恩心便一沉,难不成,这个唐从心,是诺诺相中的良人?
许诺被亲族相逼,已公开承诺只招赘不出嫁,并且过继继子的消息,他自然是听说过的,此时见那唐从心与许诺 同来同去,难免产生这种揣测。
从这一首赋,可见那唐从心之才华,诺诺为之倾心,倒也合乎情理。
只是,顾沐恩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一颗心就像正在油里煎,仿佛他心中最宝贵最无暇的一块美玉,被打碎在了泥土里……
……
孟姜的人把贺兰崇敏救出去,丢在一辆车上,便返身去阻挡“追兵”。
黄录事和乔书办一时也无暇去研究他们是敌是友,抢了那辆车子便挥鞭如雨,逃向无锡城中。
斗志昂扬的热血书生们纷纷追来,孟姜的那几个人不能放手施为伤了他们,那又如何阻挡得住,只是替贺兰崇敏多拦了片刻,便被他们冲破封锁,一窝锋地追下去了。
黄录事和乔书办赶着车,刚把昏厥的贺兰崇敏送回租住的宅院,疯狂的书生们便追上来了。
这回不只是书生们,还有许多无锡百姓也闻讯赶来。
这时候,租住的宅院太小,反而有了优势了。
大理寺的差官执役们死死守住院墙和门户,院外的书生和百姓虽然愤怒,却也没想着打死他们,不敢下死手,一时就僵在了那里。
只是,大理寺的人性命之忧虽然没有了,可小院儿里不一会儿工夫,就落了一地的垃圾、石子和砖头,简直无处下脚。
孟妆站在远处一幢小楼中,眺望着贺兰崇敏被人山人海地包围其中的宅院,不禁皱了皱眉。
这个贺兰崇敏,在京城的风评极其不好,尤其是有姑娘家因为他的无耻行径而羞愤自尽之后,更是臭名远扬。
但是在江南,这厮好像还真没干过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儿,怎么突然就人人喊打,落到这步田地了呢?
金智 聘站在旁边,苦笑道:“宗主,如今这般情形,我们的人除非是大开杀戒,否则也救他不得了。”
孟姜道:“张家的家长呢?”
“在乡下别业。”
“找人通知他回来,也只有这些长辈,才能压制这些疯狂的少年了。”
“是!”
“还有,把此间发生的事,迅速传告江南各士族人家,叫他们的当家人,心里都有个数儿。”
孟姜的脸色沉了下来:“打伤了贺兰崇敏,梁王是要发飙的。这也幸亏伤的是贺兰崇敏,如果是唐治有个好歹,江南这场大祸,我隐宗可管不了啦,谁有本事谁管去!”
“喏!”一见宗主发了脾气,金智聘也 严肃起来。
运河之上,画舫停泊在岸边,轻轻地摆荡着。
船头,唐治负手而立,已经恢复了本来相貌。
罗克敌标枪一般站在他的身后。
唐治遥遥看着远处一幢宅院,门前屋后被围得水泄不通,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本来想着,我打了小的,再惹出老的来,想不到贺兰崇敏这般仗义。”
唐治扭头道:“你去,持我王命旗牌,就近调兵来,我要把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江南士子,一网打尽!”
罗克敌点点头,转身走去。
唐治吁了口气,回到了自己的船舱。
这是这条画舫上最大的一个房间,虽是船舱,却有书房、有卧室、有客厅、有浴室。
在雅集上舞蹈一场,出了一身细汗的许诺回来就去沐浴了,此时穿了丝罗衣裳,如霜的秀气脚丫直接踩在光洁无尘的地板上,袅娜地走出来。
正坐在小小的舱窗边遥看远处动静的唐治听见动静,回首向如玉的美人儿一瞟,向她招了招手。
许诺便乖巧地走过去,被他轻轻一拉,坐进了他的怀里。
唐治的手,很自然地探进了她的衣下。
许诺对这样的举动显然还不习惯,昨夜船过桥下,光线正暗时,她都有些难为情呢。
可这一次,她虽面带羞怯,却完全没有抗拒的意思。
唐治那首把她赞到了天上去的绝妙好词,彻底征服她了。
许诺对唐治,是死心踏地到了极致。
妾似琵琶斜入抱,任君翻指弄宫商。
她只是抿着唇,晕着脸儿,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那栋被围起的宅院里,贺兰崇敏哆嗦了下,哼哼唧唧地悠悠醒来……